当你垂垂老矣,也要乐有所依——我国老年人公共活动空间不完全调查

发布时间:2025-07-10 09:32

老年人在公共场所如银行取款,尽量有人陪伴 #生活常识# #生活安全# #老年人防骗#

高楼林立的城市,却让老年人觅不到合适的活动空间。CFP

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城市应该是年轻的、有活力的,或者是安静有序的,而代表着城市形象的公共空间,也应该是现代化的、与国际接轨的、有品位的。我们在社会文化层面,似乎并没有认可广场舞等老年群体休闲活动“值得拥有”一个专属用地。

两个月前的高考前夜,一些热爱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只看到自己“锻炼身体的权利”,拒绝为了“减少对备考考生的影响”而息舞;更有甚者,为了篮球场能否跳广场舞一事,与打球的年轻人大声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而在山东,一支由中老年人组成的晨跑团,遭到一辆出租车意外冲撞,导致一死两伤……

类似在老年人群体活动时发生的社会事件层出不穷,渐成为舆论焦点,唤起人们对于规则意识、城市空间等方面的追问,也给城市治理者提出了新课题,即如何让城市空间更多元、更包容、更和谐——年轻人打篮球、晨跑队“暴走”、老年人跳舞都是合理权益,如何让这些权益在城市空间中合理、和谐地共生?

老龄化加剧让老年人公共空间匮乏问题日益凸显。

老年人的疑惑:我们该去哪儿?

郭大爷是西安经济开发区一支老年合唱团的成员。这支近百人的合唱团,每天上午活跃在西安城市运动公园。从上午7点到10点,唱歌跳舞、下棋打拳的老年人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散布于公园各个角落。

从工厂退休14年,把孙辈看大的“使命”也完成了。“如今健康不得病就是对儿女最大的支持。吃好喝好救不了咱的命,大家凑到一起把郁闷唱走、把开心唱出来,老有所乐、身心舒畅才是灵丹妙药。”郭大爷说。但正是这种简单需求,在很多城市中似乎难以为继。

老家在东北的焦大妈,两年前来到苏州帮安家在此的儿子带孩子。孙子3周岁上了幼儿园后,家务事明显较少,焦大妈渐渐有了自己的个人时间。热情的性格让焦大妈集结了一帮都是街坊邻居的同龄人,每天晚饭后不约而同来到小区门口的广场上跳舞。

队伍越来越大,烦恼也随之而来,物业几次和焦大妈沟通能否换个地方跳舞,原因很多:影响车辆进出小区,侵占过多休闲空间,音乐太响影响他人休息等等。几经交涉,焦大妈只好减少“舞蹈团队”的活动频率,从每天跳几场变成每周跳两场。儿子也曾建议焦大妈换种休闲方式,去逛逛街或者看场电影,焦大妈却说:“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活法,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想大家热闹热闹,谁知道变成现在这样。”

焦大妈的烦恼并不是个例,小小的广场舞,折射出的是大部分老年人对公共文化生活的真实需求和现实焦虑。

有分析指出,广场舞等群体健身活动受老年人欢迎的原因有二:一与广场舞免费有关,二与其成长记忆有关。如今的广场舞实则是“秧歌舞”“锣鼓舞”在时代变迁下的产物。这些“集体舞”是新中国后才有的文化景观,已深深地镌刻在老年人的记忆中,与他们的青春密不可分。因此,这些活动在大爷大妈们看来稀松平常,然而现实是,如今的大部分城市,很难寻觅适合的活动空间。

一些社区空间适合老年人日常休闲,但往往形式单一。CFP

61岁的肖大爷和老伴两年前搬到北京市丰台区程庄路。自从搬家之后,他们再难找到合适的健身活动场所。“附近没有公园,也没有大的场地,也没人组织。我们就只能在小区楼栋之间的小块绿地上转转。”

“天气不好也不想搭公交出门了,小区里又没有条件,不能就近锻炼,只好天天赖在家里。”家住西安的张奶奶,雾霾笼城那几天在家待得百无聊赖。老人家几年前从西安某机械厂退休后,几乎每天要坐上6站公交车到城市运动公园玩柔力球。

同样在西安,退休3年的王师傅,经常到西安城墙根的环城公园拉板胡、吼秦腔。“公园内的道路与台阶间没有鲜明的区分,凉亭上下台阶也没有扶手,我就亲眼见过好几个老年票友跌跤。”现有的活动场所,往往对老年人休闲娱乐的针对性设计不足,存在安全隐患。

硬件之外,由于缺乏组织指导,城市老年人的休闲活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武汉江滨,夜晚跳广场舞的吕阿姨坦言:“咱也不会个啥,今天到这堆儿跳跳民族舞,明天凑那堆儿扭扭秧歌,瞎跳瞎玩,玩两天就没意思了,还不如在家看电视。”

广场舞是众多老年人的休闲运动方式,但关于广场舞的争议愈演愈烈。

井喷的需求与稀缺的空间

长期关注老年人体育活动的北京老年医院助理研究员刘向国直言,老年人锻炼一般遵循就近原则。“目前,相对匮乏的健身场地很难满足老年人健身锻炼需求,成为制约和影响发展社区老年人体育活动的主要瓶颈。”

从2016年3月开始,为期一年的针对天津城市典型五组公共空间进行长期观察的实地调研结果表明,适合老年人的公共服务系统、功能人性化与地域文化因子是城市空间适老化的关键因子。在五个典型案例中,为老年人提供交流活动场地与设施的满意度仅为60%,40%的老人认为公共空间中没有为他们提供相应的服务。大部分的案例不具备完善的适老应急设施。

同样地,有调查显示,在广州有一半老年人是独自生活,既有的生活经验让他们偏爱广场舞,或许也有找到同伴排解孤独的疗效,但快速的城市化进程带来的副产品之一便是相应的公共文化设施没有跟上。如果有足够的文化场馆,大爷大妈可以室内跳舞,何以扰民?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环境规划专家陈乐伦曾在北京研究广场舞文化。她总结了大爷大妈们心目中理想场地的五大条件:一是不易打滑的地面;二是夜间跳舞照明;三是防晒保护措施;四是能容纳30到60人的空间;五是要和居民区或办公区域有一定距离,以确保不会影响到附近不跳舞且不喜欢配乐的人。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城市空间少之又少。导致的结果是,城市里的大爷大妈们“见缝插针”地跳舞:“占领”了城市的中心广场和各个小广场;“占领”了商场门口的空地;“占领”了小区附近的街心花园和停车场。

一些老年人为了避免配乐扰民问题,纷纷戴起耳机,享受自己的运动时光。

在洛阳王城公园的冲突事件中,篮球小伙们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评论说“要跳去广场跳”。可是问题就在于,我们的城市中很难找到适合广场舞的场地,因此,在哪里跳,似乎都不太对。即使这些大爷大妈去广场跳了,也仍然被认为是“占领”,而不是合理使用。我们广场的功能不是单一的,更不是专属于广场舞的。哪些空间可以变成跳广场舞的地方,为大爷大妈服务?现在看来仍然是悬而未决的问题。而与之相对应的,篮球场的空间属性十分明确。这很大程度上与中国的城市设计沿袭西方发达国家的设计模式有关:运动场地考虑到了足球场以及篮球场、网球场,但是很少有城市专门设计针对老年人的活动场地。

首都体育学院近期一份针对北京市259个街道社区调查的结果显示,约15%的街道社区没有健身馆;超过四分之一的街道社区健身广场面积在500平方米以下;健身站点数量也有限,四成社区健身站点数量是个位数。

有社会学家认为“空间”和“地方”的概念是不同的,因为“空间”是物理性的,而“地方”则有社会和文化属性。当“空间”因一些人使用而被赋予意义和价值感,就变成了“地方”。关于广场舞占用空间的争议,实际上就是关于这些“空间”应该被变成什么样的“地方”,为谁服务,涉及价值高低评判的争议。人们对空间使用的观念,与社会对阶层、年龄和性别等要素的看法相一致。

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城市应该是年轻的、有活力的,或者是安静有序的,而代表着城市形象的公共空间,也应该是现代化的、与国际接轨的、有品位的。我们在社会文化层面,似乎并没有认可广场舞等老年群体休闲活动“值得拥有”一个专属用地。

上海宜家曾对老人群体“下逐客令”,从另一方面折射出老人活动 空间及公共设施的匮乏。

社区提供有形情感空间

在如今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中国养老模式逐步转向“以居家为基础、以社区为依托、以机构为补充”。调查发现,在全面推进居家养老服务过程中,老年人的生活场景正在延伸到各类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机构中,多数居家且没有失能的老年人日常休闲体育活动成为养老的重要内容。

早在2015年9月,国家体育总局联合发改委等12个部委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新形势下老年人体育工作的意见》,其中明确要求:要充分利用现有公共设施,在公园、广场、绿地及城市空置场所等建设适合老年人体育健身的场地设施,为老年人提供广场舞活动场地;要盘活存量资源,改造旧厂房、仓库、老旧商业设施等用于老年人体育健身,对现有公共体育健身场地设施进行无障碍或者适老性改造。此外,对于老年人活动的信息公开和组织引导工作仍需加强。

今年6月7日,在北京市政协常委会上,政协委员特别建议按照“疏补同步”原则,支持老旧小区利用疏解腾退空间、原有锅炉房等存量公共空间建设和补充社区养老服务设施等。

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老年人日益丰富的精神文化需求与稀缺的公共空间之间的矛盾,需要社会各界共同化解。CFP

西安市社区基层平台的作用为解决老年人的活动空间问题提供了一个可借鉴的方向。

西安市莲湖区环城西路街道是典型的人口密集区,不到3平方公里的地域,聚居了9个社区的6万余居民,老年人比例很高。家住大庆路社区蔚蓝印象小区56岁的姜华,“退休后除了给孩子买菜做饭出下门,其他时间都憋在家里,情绪很低落”。

针对社区老年人精神空虚、休闲娱乐需求无法满足的问题,从2013年底开始,环城西路街道依托社区居委会,鼓励并培育辖区内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居民自发组成“社区家庭”。蔚蓝印象小区居民杜秀钦组建了“健美操社区家庭”,目前成员已超过百人,年龄最大的80多岁,姜华也被杜秀钦“生拉硬拽”加入其中。“跳之前浑身不舒服,现在无病一身轻,嗓门都比以前亮了八度。”姜华说。

近3年来,环城西路街道培育了健美操、合唱、驴友、钓鱼等120多个“社区家庭”,其中很多面向老年人的休闲娱乐需求,“家庭成员”近4000人。有专家认为,依托社区基层平台,发挥邻里情感优势,就地就近结合老年人具体健康休闲娱乐需求予以组织化培育,或是基于当前社会条件下的一个发展方向。

部分城市以社区为依托平台,为老年人创建良好活动空间,推进社区养老进程,也切实丰富了老年人的晚年生活。

“老年友好型”城市空间还有多远?

在实践领域,WTO的多个成员先后推进了“老年友好城市网络计划”,已涵盖包括中国上海在内的145个城市,创建有地方特色的老年友好城市环境。美、英、法、澳、日等多个国家也相继开展了城市适老化实践,这些实践准则更多应用于城市适老公共设施系统的完善及社会政策的制定上。

一方面,城市建设通过对建筑、社区规划、公共空间、景观环境及城市规划等多尺度、全方位的适老化提升,完善其健康、休闲、服务、护理、疗愈等方面的适老功能,力图健全城市适老公共设施系统;另一方面,通过制定适老化的社会人文政策,为老年群体提供志愿者服务、终身教育、社会活动、再就业、文体娱乐活动及公众参与等多元政策,重塑社会认同、尊重及健康的生活环境。

老年群体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出行范围主要包含社区、街道、公园、生活设施、商业设施、校园等,应根据老年群体的行为模式,分层次建立城市适老公共服务设施网络,积极解决老年群体在公共空间中的出行困难、适老设施不完备、活动空间不足、空间设计不合理等问题。如建立完善的适老设施、康体设施、休闲设施与应急设施;建立公共交通散步道、慢跑与自行车为主的慢行交通体系,方便老人出行抵达适合自己的公共空间。

在公共空间环境改善中,要尽可能满足老年群体行为需求:可在场地中满足学习交流、健身、修身养性的需求;从无障碍设计、简洁的疏散流线来完善场地设计的舒适感;从与自然和城市互动角度来实现社会认同感,如增设园艺果园等满足老年人参与社会生活的精神需求。

对于积极老龄化的城市建设来说,从符合时代精神的人性化与科学角度来对待老年个体,充分尊重其价值,调动老年人积极参与城市社会生活的潜能,使其以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保持活力,显得更为重要。如果今后城市空间的规划能够更加合理,老年人文体娱乐时都有充分的场所,那么“广场舞大妈”和“老年暴走团”或许都会变成城市特别的风景。而到那时候,老年人的焦虑才会自动化解,他们也将过上更幸福的晚年生活。

文章选自《凤凰品城市》2017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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