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发布时间:2024-11-26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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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he 1543 edition, published by Antonio Constantino

我的兄弟加里奥(Gallio)啊,幸福生活是人人都希望得到的,然而大家在心里对什么是幸福生活却茫然无知;结果幸福生活远远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如果一个人弄错了道路,那么他越是急切趋奔,就越是远离目标;因为假如此路通向相反的地方,那么他的全速前进只不过是日益加剧了他的背道而驰。

所以,首先,我们必须确定我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然后,我们必须寻找最佳捷径去达到它;当我们上路后,如果路是对的,我们将考察我们每日能走多远,我们离在自然欲望的推动下所奔向的目标已经有多近。然而,只要我们还在漫无目的地逛荡,缺乏向导,只是听从四处的吆喝声和混乱的喊叫,那么我们的生命就必然葬送于错误连连之中——而我们要知道:即使我们日日夜夜追寻的是真理,生命还嫌太短,不够用呢!因此,让我们把目标和道路都定下来,要找到一些已经探索过我们即将进入的那个领域的经验丰富的向导;因为这一旅程的情况和大多数行程都很不一样。在许多旅程中都有井然有序的道路,有当地居民可以打听,你不会迷路走失;但是在这一旅程中,大多数人常常走的路恰恰是最为欺骗人的。所以,必须一再强调和警告:我们绝不能像羊那样跟着前面的羊群,走上人人都走而非我们应该走的路。但是我们最容易陷入巨大麻烦的原因,恰恰是我们相信众人的看法,认为最好的东西就是赞成者最多的东西。事实上,跟着大众走就是依靠模仿,而非遵循理性生活。结果,人们在奔向毁灭之地的道路上尸骨累累。这就像在大灾难爆发之际,人们你推我搡,每个堕落者都拉扯下别的人,前面的人害了后面的人。这一景象你在生活中到处都可以看到。一个人走入歧途害得绝不仅仅是自己,他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堕落。把自己托付给前面的大众,这是何其危险的事!只要我们相信别人胜过相信自己,那么我们在生活中表现得就不是判断,而是盲从;这一错误会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最终卷进所有的人,毁了我们大家。他人之榜样,我们恰恰不要去模仿;我们只要与大众分开,就能保持自己的完整性。大众在保护自己的不义时总是反对理性。这也可以在选举中看到:当大众的偏好风向摇摆到反面时,那些曾投票选举某个官员的人又会惊讶为什么此人居然当选。同一个东西此时为我们所宠爱,彼时又失宠;只要盲目从众随大流,那么结果就必然是这样的!

当我们讨论幸福生活时,你把这看成好像是投票可以解决的事,说:“这一方好像人数更多。”这话毫无意义。因为这只证明这一方是错误的一方。人类事务并不是这样安排的:大多数人会选择较好的东西。事实上,“群众的选择”恰恰等于“最差劲的选择”。因此,让我们寻找什么是最应该做的事情。众人经常做的事情不能充当我们最持久的幸福的标准,群氓所看好的东西也不行——群氓最不可能支持真理。我这里说的“群氓”不仅指厨房中的仆役,也指宫廷中的臣仆,因为我看的不是包裹身体的衣裳的颜色。在评价一个人时,我不依靠眼光,我有更好的、更确定的区分真假的光亮。让灵魂发现灵魂的最佳目的。如果灵魂有暇调息内凝,省视自我,他就会感受到痛苦折磨;如果他对自己坦诚相待,就会说:“迄今为止我所做过的事情,我真希望从来没有做过;回想起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真是羡慕哑巴呢!再看看我所祈求的那些东西吧,这和我的仇敌对我的诅咒又有什么两样!再看看我所害怕的那些东西吧——众神啊,别说了!我的担子本来可以比我所贪求的负担轻多少倍呀。我和那么多人结下了仇,又和他们化敌为友——如果恶人之间也可能存在友谊的话;可我与我自己还从来没有交朋友。我尽一切努力脱众而出,靠遗产出人头地。我完成了什么呢?不过是把自己暴露在妒忌的毒针之下,让它知道在我的身上何处刺入!你看到那些盛赞你的雄辩力,紧跟着你的财产,在你面前争宠,抬高你的权势的人了吗?所有这些人或者现在就是你的敌人,或者将来会成为你的敌人(这是一回事!)你想知道有多少人妒忌你吗?那就去数数你的崇拜者吧。我为什么不寻找真实的好,而去寻找我可以炫耀的东西?这些东西吸引众人的眼球,让人止步艳羡不已;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我们寻找不仅仅是外表上有价值的东西吧,我们要找的是在其至深之处坚固、恒常、美好的东西;而且它并不遥远,你会找到它的——你要做的只是知道向何方伸出你的手。但事实上,我们好像在黑暗中探索,经常错过近在手边的东西,跌倒在我们欲求的东西上。

为了不拿复杂的细节让你厌烦,我就跳过其他哲学家的看法不说了,因为要一一列举并全部反驳它们是一件沉闷无趣的事。你就听听我们的观点吧。不过,我在说“我们的”时,并不是特指某位斯多亚派大师;我本人也有提出自己看法的权利。因此,我将追随前辈,请他来划分问题,但是在被点到名后,我也许不会求助任何前辈,而是说:“我要添加某些一管只见。”同时,我听从自然的指导——这是所有斯多亚派一致同意的一条原则。绝不偏离自然,根据自然的规律和模式塑造我们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所以,幸福生活就是与自己的本性自然和谐一致的生活。而且它只有通过一种方法才能获得。首先,我们必须头脑清楚,遵循理性;其次,我们的精神必须是勇敢的、豪迈的、坚毅的,随时准备面对任何紧急情况;既关心身体以及与身体有关的一切问题,同时又不是焦虑不安;最后,我们的心思不会忘掉那些为生活增添光彩的所有好东西,但是绝不过于痴迷——我们要做命运馈赠的使用者,而不是其奴隶。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一旦我们驱散了一切令我们激动不已或惊恐不安的东西,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牢不可破的宁静和绵绵不断的自由;因为当快乐和恐惧被消灭之后,它的恶果——琐屑、虚弱和有害的心态——也就随风消散;取而代之的将是心灵的和谐安宁,以及伴以友善的真正强大;因为一切愤怒都起源于懦弱。

我们的这种“好”还可以用其他的术语来定义,即同一观念可以用不同的语言来表达。就像一支军队总是保持为一支军队,尽管它有时可以排成长阵,有时又收拢为一小块;他或是中心有空,两翼前伸;或是展开为直线;而且无论它的阵势怎么摆,它的士气如一,决心不变,坚决保护同一个事业;同样,对于最高的“好”的定义有时可以冗长详尽,有时可以精炼短小。无论我们采取下面的哪一种表述,意思都是一样的:“最高的好乃是心灵能蔑视命运遭际,唯以美德为快乐”;“最高的好乃是心灵不可征服的力量,从经验中学到智慧,在行动中沉着冷静,在与他人交往中礼貌关心”。还可以这样定义:幸福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承认在好的与坏的心灵之外还存在“好”与“坏”,他珍惜荣誉,追求德性,对于生命的遭际,既不骄傲,也不屈服;他知道最大的“好”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赋予自己的;对他来说,真正的快乐就是蔑视快乐。如果一个人想要多说点,还可能把同一个道理转换成其他形式的表述,并不会伤害到他的意思。因为我们完全可以说:幸福生活就是拥有一颗自由、高尚、无所畏惧和前后一贯的心灵——这样的心灵是恐惧和欲望所无法触及的,它把美德看作唯一的善(好),把卑鄙看作唯一的恶(坏);至于其他一切,就完全视为一堆无价值的东西,它们的得失丝毫也不能增减最高之“好”,也不能从幸福生活中抽去任何部分或添上半分半厘。

这样心态的一个人,不管他愿不愿意,势必时时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他在他自身中找到了欢乐,他不需要任何比内在的喜乐更大的喜乐了。这样的欢乐当然远远超出了可怜的肉体的琐屑、细小、稍纵即逝的感觉!一旦一个人超出了快乐之上,他也就超出了痛苦,;而当快乐与痛苦——这两个最为变化不定和专制蛮横的主子——交替奴役一个人时,此人必然屈服于悲惨肮脏的束缚之中。因此,我们必须逃向自由。但是通向自由的唯一道路是对命运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就会享受到无法估价的幸福:在安全的港湾下锚的心灵的宁静与精神的昂扬;抛弃错误、发现真理后的巨大平稳的欢乐,并不是因为它们是“好”的,而是因为他们都来自于根本之“好”——那就是他自己。

既然我可以在讨论这一主题中发挥某些自主权,我便也提一个定义:“幸福的人”就是由于理性的天赋而摆脱了恐惧和欲望的人;即使石头也没有恐惧和悲伤,田野中的野兽也是如此;然而不会有人因此就称这些东西是“幸福的”,因为它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幸福”。这一类事物中还应该加上那些先天愚钝和不了解自我的人,他们的水平和野兽以及无生命的东西相差无几。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区别,因为一方是没有理性的东西,另一方是理性扭曲的人——扭曲的理性的用力方向完全错了,只会伤到自己;被拒于真理之门之外的人绝不能说是幸福的。故而幸福的生活建立在正确可靠的判断上,无法变更。这样的心灵当然摆脱了一切遮蔽和邪恶,因为它不仅知道如何避开深处的创伤,而且知道如何避开表层的擦伤;它无论开了什么头,都能坚决贯彻到底,他甚至能坚守岗位,抵抗愤怒的命运之神的袭击。说到感性的快乐,虽然它弥漫在我们的四周,通过每一个毛孔溜进来,用它的欺骗打消我们的斗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以期整个地或部分地诱惑我们;但是,有哪一个人,只要他身上还存留着一丝人性,会选择让自己的感官日以继夜地受挑逗,抛弃理性,把整个心思都交给肉体?“但是心灵也要享受快乐。”有人会说。那就让它快乐去吧,让它陷入奢侈与快乐,让它狼吞虎咽各种美味吧;而且让它回忆旧日的快乐,沉醉在过去的体验中,渴望享受即将到来的乐子,让他提出计划;并且尽管身体眼下撑饱了,容不下了,让他还想着攫取新来的东西吧。在我看来,这样的心灵将比过去更悲惨,因为选择坏事而非好事,完全是疯了。然而,一个人如果头脑不清醒,是不可能幸福的;而一个人追求的是伤害自己的东西而非最好的东西,又怎么能说拥有清醒的头脑呢?所以幸福之人是拥有正确判断的人;幸福之人满足于当下的命运,无论它是什么,而且与环境友好相处。幸福的人乃是让理性决定存在的所有情况的价值的人。即使是那些宣称最高的“好”在于口腹之乐的人也明白自己糟蹋了这一高尚的观念。所以他们说快乐不可能与美德分开,他们宣称没有人能在不快乐中保持德性,也没有人能在没有德性时快乐。但是,我看不出如此截然相反的东西怎么能被捏到一个模子里面。请问,为什么快乐就不能与德行性分开?你的意思是不是:既然一切好的东西都源于德性,那么你喜爱和欲求的东西必然也从这一根子上生发出来?但是,如果这二者确乎不可分离,那么我们就不会看到有的东西虽然带来快乐,却不高尚;有的东西极为高尚,却令人痛苦,只有经过苦难才能实现。而且,我们看到快乐即使在最下贱的生活中也存在,但是德性却断然不会使生活成为邪恶的;而且,有的人虽然不缺快乐,但是并不幸福——或毋宁说正是因为快乐而不幸福!如果快乐与美德不可分割,这一切就是不可思议的。美德常常缺少快乐,而且从不需要它。你为什么要把不同的,甚至是对立的东西捆绑在一起?美德是高贵的、昂扬的、和庄重的,他无法征服,永不疲倦;而快乐是低贱的、奴性的、虚弱的和容易毁掉的,他如鱼得水之处是妓院和酒馆。你在哪儿找到德性呢?在神庙,在广场,在元老院;你会看到它站立在城墙之前,风尘仆仆,精疲力尽,满手粗粝的老茧;你在哪儿找到快乐呢?他常常溜出人的视线之外,他寻找黑暗,挤在公共浴室和健身房以及法网不及之处;他软绵绵的、阴柔无力的、散发着美酒和香水的味道,面色苍白,浓妆涂抹,像一具尸体一样。最高的“好”是不朽的,他没有界限,他不会餍足,也永不后悔,因为思考正确的心灵永不改变;他不会自怨自艾,也用不着变化,它永远是最好的。但是,快乐恰恰在它的享受的高潮之际消失殆尽,他的空间很小,很快就能填满——它在第一次袭击之后就疲软下来,一下就被消耗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本性就是运动的事物是不可能确定不变的。所以那种来去不定,在行使中就消灭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实质呢?它挣扎着奔向自己可以停止存在的某个点,刚刚开始就看到了结束。

那么,怎么解释快乐同时属于好人和坏人这一事实呢?下贱的人在不光彩的事中得到的快乐似乎一点也不少于高贵者在被人赞颂中感到的快乐。古人提醒我们,不要过最快乐的生活,而要过最好的生活;从而,不要让快乐领导生活,而要让它担任正当合理的欲望的伴侣。因为我们必须以自然为向导;理性只倾听自然的指示,依言而行。因此,幸福生活就是根据自然的生活。这是什么意思,我下面会解释的。如果我们小心但是无谓地看护着身体的禀赋和自然的需求,认为它们流逝不定;如果我们不想当它们的奴隶,也不想让这些异己的事物充当我们的主子,如果我们明白身体的满足并无根本性价值,只不过是像军营中的辅助人员和轻装部队,如果我们让它们服务而不是命令我们,那么,这些东西才有可能有益于心灵。我们不要被身外之物腐化,要不可被征服,只看重自己,英勇地面对命运的任何打击;我们应当塑造自己的生活,我们的信心不应是盲目无知的,我们的知识也不应是无信心的;我们的决定一旦做出,就应该坚守不移,不为任何打击所动。我不用多说了,很明显,这样的人将沉稳有序,一举一动中无不透露出高贵与谦和。理性在感官刺激下应当研究外部事物,因为理性只能在这一基础上运用自己,冲击真理;但是,当它从中获得了最初知识之后,他就应当返回到自身中。因为至高之神,那无所不包的世界和宇宙的统治者,也伸展到外物之中;但是之后便从各处抽身退回。我们的心灵也应当这么做;它首先沿着为自己服务的感官指出的路走,在由此而达到身外之物后,它就应当成为它们和自己的主人。如此一来,就能产生统一的能量,自我和谐的力量,还有可靠的理性——这一理性不再自我分裂冲突,也不会对自己的看法、认识或信念犹疑不定;这一理性在把自己调理得处处和谐一致后,就达到了最高的“好”,因为在它当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扭曲和障碍,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会绊倒它。它将完全在自己的指导之下行事,他将不会遇上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无论它做什么,都会是好的,而且轻易自如,用不着躲躲闪闪;因为迟疑和不情愿表明心里有冲突,不坚定。因此,你可以大胆宣布:最高之好就是心灵的和谐;哪儿有和谐与统一,哪儿就有美德。冲突不和总是伴随着邪恶。

有人可能回嘴说:“但是甚至连你自己培养美德都只不过是为了从中获得快乐。”但是,首先,尽管美德肯定会带来快乐,我们却不是为此而追求美德,因为美德给我们的不是这个,而是比这个更高级的东西。而且美德也不是为此而辛劳;应该说美德在为别的东西辛劳当中,也能得到快乐,就像在一片犁过的田里会这里那里冒出些野花来,然而这块田地辛辛苦苦地开垦出来是为了长庄稼,而不是为了长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的,尽管它们也可能挺好看。耕种者有其他的目的,那些小花不过是另外添加上去的。同样,快乐既非德性的原因,也不是它的回报,而只是其副产品。我们接受美德不是因为她使我们开心,毋宁这么说:如果我们接受美德,她也会让我们开心。最高之好就在对它的选择本身中;心灵的态度自足。当心灵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坚定地固守于自身内部之后,最高之好就已经完满地实现了,再也不需要额外地添加了。在整体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正如在终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点。因此,你问“为什么让我追求美德”,这问题本身就问得不对,你是想在最高的境界之外再寻找什么其他的东西。你问我为什么要寻找美德吗?只为她自己!因为她不会提供更好的东西了——她自己是自己的回报。或许你认为这不算什么?那么我会告诉你:“最高之好是一个永不屈服的坚定心灵,是它的远见卓识,他的高尚,他的正确,他的自由,他的和谐,他的美好——这些无上的福祉还能再被添加到什么其他更伟大的东西上面吗?”你干什么对我提到快乐呢?我要寻找的乃是人的“好”,而不是他的肚子——牛羊野兽的肚子的体积要大得多!

你反驳说:“你曲解了我说的,因为我承认在没有美德的时候不能快乐地生活,而不会说话的野兽和仅仅把食物当成好的的人显然不懂这一点。我讲得很明白,而且公开为此作证:我讲的那种快乐如果不附加美德就是不可能的。”然而,谁不知道那些最容易被你们的那种快乐充斥的人都是些大笨蛋,在其享乐之中充满邪恶,而且心灵自己还提供了各种各样卑鄙的乐子?骄傲是自恃太高,居高临下看别人,对自己的利益盲目愚蠢地追求,腐败奢华,幼稚可笑地傻开心,以及出言不逊,傲慢无礼,以侮辱别人取乐,懒散堕落,昏昏欲睡。美德摆脱了这一切,他竖起警惕耳朵,在认可任何快乐之前都仔细审查一番,即使对于那些她认可的快乐,他也并不把它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不过允许其存在而已。她不是在享用它们,而是在节制它们中才感到快乐。可是既然节制会减少快乐,你们的“最大之好”【事】就要受到伤害了。你们拥抱快乐,我锁起它;你们享受快乐,我使用它;你们把它看成最大的好事,我甚至不认为它是好的;你为了快乐什么都干,我则什么都不会干。

我在讲“我”不会为快乐干任何事时,指的是理想化了的贤哲;你们【学派】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是快乐的。但我不会把任何被统治的人称为“贤哲”,更别说是被快乐统治了。如果他迷醉于快乐,他怎么能抵抗辛苦、危险、欲求以及处处可见的灾难呢?如果他被这么一个阴柔的敌手诱惑去了,他又怎么敢承受死亡、悲伤、宇宙的毁灭和他要面对的凶狠敌人?你说:“他会按照快乐的指导行动。”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快乐指导的东西太多了吗?你说:“他不可能找到卑鄙的事情的,因为它与美德联系在一起。”但是,你难道没看到,如果最高之好有赖于一个保护者才能成为“好”的,那它自己成了什么东西了?而且,美德如果跟着快乐,又怎么指导它呢?你应该知道:服从者应当跟在后面,发号施令者才应当引导在前。你会把发号施令者放到后面去吗?你真是给美德找了个好位置——担任你的“快乐”的最先品尝者!后面我们将会看到,对于那些如此轻蔑地对待美德的人来说,美德是否还能依然是“美德”;因为她在放弃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就不能再保住自己的名称了。同时我想指出一个关键之处:许多人命运亨通,生长在蜜罐之中,但是你依然得承认,这些人是恶棍。诺门塔努斯(Nomentanus)和阿皮休斯(Apicius)吞噬着大地与海洋的供品,观赏着他们游艇上陈列的各国艺术品,躺在成堆的玫瑰花上,饱餐精美的烹调食物,享受着音乐之声,眼睛饱览奇异景象,舌头品尝各种佳肴,美女温柔地为他们全身按摩,而且鼻孔也不能闲着——他们的房中在献祭奢侈之神,弥漫着各种香味。你会承认这是生活在快乐之中。但是这对他们并不“好”,因为他们引以为乐的东西不是真正好的。

“这对他们很不好,”你说,“因为挤入那么多东西后,灵魂会受到干扰。”“他们不是真正的伊壁鸠鲁派,因为他们缺乏理性,他们的意见相互冲突,使心灵不得安宁。”这一点我承认。但是尽管如此,这些人——虽然愚蠢、矛盾、常常后悔痛苦——确乎体验着极大的快乐,所以你必须承认,虽然在这一状态中,他们没有任何痛苦,但他们同样也没有一颗清醒的头脑,而且他们以及其他许多人都是在癫狂中享乐,在撒野中开怀大笑。但是相反,贤哲的快乐是宁静的、适中的、几乎水波不兴、含蓄内敛;当其不招自来之际,几乎无人知晓;而且,尽管它们自行到来,却并不被看得很高。体验到它们的人并没乐成什么样子;因为他们只允许快乐时不时地点缀于生活中,就像我们有时也许在严肃的事务中掺入某些娱乐玩笑一样。

所以,请他们别再把无法相互妥协的东西捏到一起,把快乐和美德联系在一块儿——这一阴险的方案只会令低劣的人兴奋不已。一头扎进快乐中的人,连续不断地宴饮作乐;他知道自己生活得快乐,便认为自己也生活得很有德行,因为他听人说“快乐和美德不可能分开”;于是他便在他自己的邪恶上缀以“智慧”之名,并把本来应该藏之于密室的事情拿出来大肆张扬。所以,并不是伊壁鸠鲁把他们赶到纵欲生活中的,毋宁说是他们早已向邪恶投降,然后在哲学的膝下隐藏自己的纵欲生活,并涌向可以听到对快乐的赞美和首肯的地方;他们可不会去想伊壁鸠鲁的“快乐”事实上是多么清新和节制(虽然我是这么看的),他们只是扑向一个名字,以便为自己的贪欲寻找辩护和掩盖。这么一来,他们就丧失了他们在邪恶中的唯一之“好”——对恶行的羞耻感,因为他们现在赞美那些曾经令自己脸红的事情,他们在苟且之行中神气活现;因此,当一个曾一度名声很好的名字成了他们无耻放纵的挡箭牌之时,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少年童真时代都永远失去了。

就个人而言,我是这么看的——虽然我们学派的其他成员都表示异议——伊壁鸠鲁的教导是正当和圣洁的,而且如果你仔细考察,你会发现它是严肃的;因为他著名的“快乐论”最终讲得很有限;而我们斯多亚为美德所立下的规则,伊壁鸠鲁也同样为他的“快乐”立下,即“服从自然”。但是为了满足自然,却要动用一些奢侈!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把“幸福”用在懒散闲逛、声色犬马之中的人总是想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个庄严的庇护者,于是他被这一美名吸引;尽管他所追求的快乐不是此处所教导的快乐,但是他借用其形式,并以为他的堕落与老师的规则正好吻合。于是就放开胆子沉迷其中,肆无忌惮,不仅可以说敢于见人了,甚至可以说是从此在光天化日之下嚣张地放纵起来。所以,我不会像我们学派中的大多数人那样说:伊壁鸠鲁派乃是一个邪恶学派,我会说他名声不好,担了个恶名,但是其实冤枉。没有深入内殿之中的人如何能懂得这一点?它的外貌确乎使它名声狼藉并激起邪恶者的念想。这就像一个壮汉穿上了女人的衣服;你固然坚贞,你依然勇敢,你的身体不向肉欲投降——然而你手里却拿着一把小手鼓!所以你们应当选择一个体面的、吸引心灵的称号和格言;你们现在用的名称,只会吸引邪恶之徒。

谁被美德一方吸引,谁就证明了自己高贵的天性;谁跟着快乐走,谁就是虚弱的、失败的、丧失男子气概的,必然向卑鄙堕落。只有别人为他在各种快乐之间进行区分鉴别,他才知道哪些快乐位于自然欲望的边界之中,哪些一泻千里,毫无节制;越去满足它,它就越难满足。来吧,让美德领路,每一步就会平安无事。而且,快乐的过度是伤害人的原因,但是在德性中我们不必害怕任何过度,因为德性中有着“节制”。一个东西如果被自己的扩大和缩小所伤害,那就不会是个好东西。此外,对于具有理性本质的生物来讲,还有比理性更好的向导吗?即使你喜欢那一组合(即美德+快乐),你愿意在这样的相伴中走向幸福生活,也请你让美德在前面引路吧,让快乐跟着她,就像身体边上的影子一样。如果让尊贵的夫人——美德——给快乐当婢女,那只表明你的灵魂太渺小。让美德先行,让他举旗。我们会有快乐的,不过我们都将支配和控制快乐;我们会时不时地倾听她的请求,但我们绝不受她制约,但是那些向快乐交出领导权的人,就两样都没有了;因为他们既丧失了美德,也不可能拥有快乐,而是被快乐占有;结果或是被快乐的缺少所折磨,或是被快乐的过度所窒息——当快乐抛弃他们而去时,他们可怜巴巴;当他们被快乐充满时,他们更加可怜。他们就像陷入希特斯(Syrtes)漩涡中的水手,被抛上海滩没多久又被涨潮的浪头卷回去。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完全缺乏自我控制和盲目眷恋一个对象;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追求邪恶而非美好,他的成功就危机四伏了。捕猎野兽是一件充满艰辛和危险的事,即使被抓获的野兽也依然是令你不安的财物——因为它们常常撕咬自己的主人。巨大的快乐也是如此,因为它们最终是个祸害,被捕获的快乐又成了捕获者。快乐越多越大,被众人称为“幸福”的那个人就越是低下,要服侍的主子就越多。我还想再从这一类比生发出一些看法。正如一个人循着踪迹追到野兽的老巢之中,

用套索套住了凶狠的野兽。

于是感到非常高兴,并且

放出一队猎犬围住了茂密的林木。

以便追查出野兽的路径,这人丢下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忽视了许多责任。同理,那些追求快乐的人把其他一切事物都当成次要的了,首先便是放弃了自由,因为他不得不听他的肚子的指挥。而且,不能说他为自己购买了快乐,应该说他把自己卖给了快乐。

“然而,”有人问,“为什么就不可能把美德与快乐混合为一体,构建最高之好,使得高尚者与惬意者成为一个东西?”答案是:高尚的东西中没有任何不高尚的东西,最高之好如果掺杂进去了任何异己的、低级的东西,就丧失了自己的完整性。即使是源于美德的快乐,虽然它是一种“好”,但是也不是绝对自好的一部分,欣然静谧也是如此;尽管它们的起源非常高贵,尽管它们都是“好”的,但是它们只不过伴随至高之好,而不是使至高之好圆满。但是,一个人只要在美德和快乐之间组建联盟——尽管不认为它们势均力敌,他就会使其中之一的弱点影响另一个的力量,并且使自由戴上枷锁;自由唯有在认为没有任何东西比自己更有价值时,才是不可征服的。

它现在开始需要命运的帮助了,这乃是奴役的深渊;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焦虑、怀疑、惊恐的生活,害怕不幸,害怕时间中的变化。你没有为美德建立一个坚固不移的基础,而是让它立足于流沙之上;你如果把信心交给命运的偶然际遇、身体状况的变化以及影响身体的各种东西上,你还指望得到稳定吗?如果一个人被快乐和痛苦的小小干扰弄得心神不宁,他又如何能服从神明,乐观面对发生的一切,善意地解释他的不幸遭遇,从不抱怨命运不公?如果他一心趋向快乐,那他甚至不能成为国家的一个勇敢卫士或复仇者,也不能保护自己的朋友。所以,让最高只好上升到一个任何力量都无法把它拖下来的高处,痛苦、希望和恐惧都无力达到那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减损最高之好的权威;唯有美德能上升到那个高度。我们应当追寻美德的芳踪,上升才不会困难;她将勇敢地抵抗,她将耐心地并且愉快地承受一切发生的事情。她将懂得:时间中的一切艰辛都是自然法定下的,她将像一个好的战士那样受伤,她会历数伤疤,而且在被标枪刺中之后,她会在对指挥官的挚爱之中死去——她是为了她而战死沙场的。他将牢记这一古老的命令:“遵循神灵”!但是,埋怨呻吟、哭哭啼啼的人也还是得服从指示,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任务被赶上前线。可是,宁愿被拖着走也不愿意跟着走,这岂不是太糊涂了吗!同理,只有蠢到极点和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人才会由于匮乏或不幸的遭遇而悲哭,并且在看到好人和坏人一样遭灾——诸如疾病、死亡、残疾以及其他料想不到的扰乱生活的灾祸——时吃惊、愤怒。

宇宙的构造给我们带来的上述所有一切灾害,我们都必须英勇无比地承受。这是我们必须承担的神圣职责——服从人类的命运,不为我们无力避免的那些事心神不宁。我们生于君主制之下,服从神明就是自由。因此真正的幸福建立在美德之上。这一美德会给你什么呢?你不要把任何不是来自美德或邪恶的东西看成是好或坏的;你应当在邪恶眼前站稳脚跟,纹丝不动;你应当享受“好”,以便展现神明的精神。美德为你的这一作为承诺了什么呢?很多好处,几乎与神灵齐肩。你将不受任何约束,你将不缺乏任何东西,你将自由、安全、不受伤害;你将样样成功,圆通无碍,心想事成,无灾无难;你的一切期盼和愿望都不会遇到反对。

“什么!难道幸福生活只要有美德就够了?”它完满神圣,这难道不就够了吗——甚至都要漫溢出来了!如果一个人超出了一切欲望之上,那他还缺什么呢?

如果一个人聚齐了所有自己的东西,他还需要什么身外之物呢?不过,一个还走在通向美德的道路上的人,虽然已经走了不少路了,仍然还在人间事物的劳苦中挣扎;在最终解开所有俗世的束缚之前,他还是需要一些命运的恩赐的。那么区别何在呢?区别在于这些人(即已经走上通往美德的路的人)是被松松地绑着,而另外一些人手脚戴着重镣(即根本不想走向美德的人)。那些朝着更高领域迸发和提升自己境界的人,后面拖着根松开的链子;他尚未自由,不过几乎已经堪称自由。

那些朝哲学狂吠的家伙责问说:“为什么你说起来勇敢,做起来胆小?为什么你在上级面前谦恭小声?为什么你把钱看得那么重,为什么为损失伤心?为什么在听到妻子或友人的死讯时潸然泪下?你为什么看重面子,被别人诽谤时感到刺痛?为什么你拥有超出你自然需求的更多的田地?为什么与你同桌进餐的人不听你的教诲?你为什么拥有如此豪华的家具?为什么你餐桌上的酒比你都要年长?为什么炫耀这些东西?为什么你种这些除了遮阴之外一无所用的树木?为什么你老婆耳朵上戴着富贵人家才戴得起的耳环?为什么你家的青年奴隶衣着昂贵?为什么你的餐具排列精致讲究,一丝不苟?为什么有专人为你切鱼割肉?”你如果愿意,不妨再加上:“为什么你在海外有产业?为什么多得连你自己都无法巡视过来?可耻啊,你或是心不在焉,甚至当面看见你那几个奴隶都认不出来;或是奴隶太多,以至于脑子无法容下并记住!”下面,我会比你骂得还凶,并严肃指责我自己,甚至出乎你的意料之外。至于现在,我想这么回答:“我并非一个贤哲,也并不想接受你的辱骂。请你别拿最好的人的标准来要求我。我只要比恶棍好就行了。如果我能日复一日地减少我的邪恶,批判我的错误,那就够了。我还没有获得完满的健康,实际上我也永远无法获得。我只打算缓解我的顽症,而没有企图治好它。如果它发作的次数减少并使我痛得不是那么厉害,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我虽然跛足,与你的脚一比,我可以说是健步如飞了!”我这话不是为我说的,因为我陷入了各种邪恶之中。我是为那些已经实际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人说的。

“你说的一套,做的一套。”你说。你们这些心怀恶意、仇视所有好人的家伙啊,你们这种指责早就被用来攻击柏拉图、伊壁鸠鲁、芝诺。但是这些哲学家讲的不是他们自己的现实生活状况,而是应当怎么生活的问题。我是在讲美德,不是在讲我自己。我的论辩反对所有的邪恶,尤其反对我自己的。当我能够时,我一定会按照我应该的生活方式生活。你浸满毒汁的恶意别想阻挡我追求最好的事物;你播撒在别人头上的毒药——你也在用它杀害你自己——也不能阻止我继续褒扬那种我应该过的生活(并非我眼下过的生活):尊崇美德,追随美德,尽管我落在后面,尽管我跌跌撞撞。这种恶意甚至连鲁提留斯(Lutilius)和伽图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放过别的人吗?如果在一个人的眼里,连犬儒派的德米特里乌斯都还不够贫穷,那么还不把任何人都看得富贵过头了?要知道这位最勇敢的英雄与一切自然欲望斗争,他比所有其他犬儒派学者都穷;因为其他人禁止拥有财产,他却连拥有财产的欲望都禁止——这样一个人,他们还要说他不够贫穷!可是你知道:他不宣称自己知道美德,他只说自己知道贫穷。

他们还说,伊壁鸠鲁派哲学家狄奥多罗斯(Diodorus)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自刎违背了伊壁鸠鲁的教义。有人认为他自杀的原因是发疯了,有人认为原因是鲁莽乱来,但是他自己却幸福而且心安理得,在离开人世时能为自己做见证。他称颂自己在美好的家园中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宁静的岁月,他的话你大概从未听过,你听了就会感到自己也应当这么做的:

我活过了;我已经跑完了我命定的历程。

你争论过一个人的生,另一个人的死;当你听到有人因为某些出众的优点而伟大时,你狂吠不已,就像犬吠陌生人一样;因为你发现无人优秀对你是最有利的,似乎别人的美德在无言地指责你的所有毛病。你妒火中烧地把他们的光辉形象与你丑陋样子相比较,却不明白你胆敢这么做,对你其实大为不利。因为如果追求美德的人尚且还是贪婪的、色眯眯的、野心勃勃的,那么你们这些连美德的名字都恨之入骨的人还能是什么东西呢?

你说,他们无人实行自己的教导,或者按照自己的话塑造自己的生活。但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要知道他们的话是高贵的、伟大的、经受得了人类生活的所有风暴!虽然他们也都努力从被你们亲手钉上的十字架上解脱下来,但是他们即使受处罚,也是每人钉在一个脚架上,可其他那些自己给自己带来惩罚的人,却趴在许许多多的十字架上,与他们的欲望一样多。可他们在大肆侮辱别人时居然还秽语连连,满口损人的话。我想他们有权利这么做,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是在十字架上还向旁观者吐口水吗?

“哲学家从来不实践他们所教导的。”你说。但是他们事实上实践了不少他们良善的心灵所领会的道理。如果他们言行一致,谁还能比他们更幸福呢?同时,你没有任何理由蔑视充满高贵思想的高贵话语和心灵。研究好的学问本身就值得赞许,即使它没有任何实际效果。在陡路上攀登的人如果没有登顶,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那么就请你看着这些努力追求伟大事业的人,即使他们失败了。一个不是以自己的力量、而是以自己天性的力量衡量自己的努力的人,一个志向远大的人,一个胸怀唯有巨人般勇气才能完成的伟大抱负的人,展示出的是自己的高贵。

如果一个人为自己树立这样的理想:“就我而言,我将以同样的表情观看死亡与喜剧;就我而言,我将精神抖擞地承受所有的艰辛,不管它们有多么大;就我而言,无论是穷还是富,我都要鄙视财富;如果我不是富人,我不会垂头丧气;如果我身价百万,我也不会神气活现;就我而言,无论好运临门还是离我而去,我都毫不在意;就我而言,我将永远生活在为他人服务的心态中,我还会感谢自然这么安排我;因为她这是在真正照顾我的最佳利益。她把我给了所有人,又把所有人都给我。我不管拥有什么,都不会像一个小气鬼那样藏得严严实实,也不会像一个败家子那样挥霍殆尽。在我看来,我真正拥有的东西就是自然聪明地赋予我的秉性。我不会从数量、大小等方面估价我得到的好处;我只会从对接受者的评价来看——在我眼里,一个有价值的人所接受的东西决不能算大。我绝不会为了他人的意见做任何事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的良心。当我独自一人做事时,我会把它看成是在整个罗马人民的注视下进行。我的吃喝只是为了消除自然的欲望,而不是去填满我的肚子。我要对朋友和蔼可亲,对敌人温和宽容。别人尚未开口请求,我就会原谅他;别人所有的正当要求,我都会连忙满足。我将会明白:整个世界是我的国家,他的统治者是众神,他们位居我的上面和我的四周,他们监督着我的一言一行。当自然向我索回生命,或是我的理性决定放弃它时,我就会离开尘世,心里知道自己无愧于心,一生为善,不曾伤害过任何人的自由,更别说伤害过我自己的自由了。”一个下定决心、希望并着手这么做的人,就是走上了通向神明的道路——啊,这样的人即使最后没有达到神圣,也是在高级的王国中失败的。至于你,你对德性的仇视和对实践美德的人的敌意毫不奇怪。因为阴火在太阳面前感到恐惧,夜间生活的动物仇视灿烂的白昼;面对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它们震惊惶恐,四处走避,钻进洞里躲藏起来,因为它们害怕阳光。哇哇喊吧,翻动你那下贱的舌头污蔑美好的事物吧,亮出你的毒牙死命咬吧,你牙都咬崩了也别想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你问:“为啥这个人推崇哲学却过着奢侈的生活?为啥他说应当鄙视财富却拥有钱财?为啥他说生命不值一提却还活着?为啥他说健康不重要却小心养生,还把健康说成是最好的事情?为啥他说流放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字眼,还说换个国家住住算什么坏事呢,但同时却想尽办法终老故乡?”

为什么他相信生命的长短毫无区别,但是一旦情况许可就延长寿命,颐养天年?他说应该看清这些东西,意思不是说不去拥有它们,而是说不为拥有它们而焦虑不安。他不打发它们走;但是如果它们离开他,他会毫不在意地把它们送到门口。确实,命运唯有把财富存放在那些当他要求归还时会毫无怨言地迅速归还的人手里,才是最安全放心的。马库斯•伽图在赞扬库里乌斯(Curius)和库兰坎尼乌斯(Corancannius)时,即使拥有几个小银币也有违监察官职责,但是他却拥有四百万塞斯特塞斯(sesterces)——无疑比克拉苏的钱少,但是肯定比监察官伽图的多。如果作一个比较的话,那么他超出他祖父的程度要大于克拉苏超出他的程度。而且,如果更大的财富降临到他的头上,他也不会反对的。因为贤哲并不认为自己配不上命运的任何馈赠。他并不爱财,不过他宁愿拥有之;他不会让它们进入他的心,但是会让它们进入他的屋;他不会排斥自己的钱财,他会保留他们,并希望它们为自己发挥慷慨之美德提供更充分的物质保障。

谁会怀疑贤哲在财富而非贫穷中找到展示自己力量的更充分的资源呢?在贫穷中只能存在一种美德——不被贫穷压弯了腰;但是在富裕中,可以为节制、慷慨、勤勉、有条理和宏大胸襟等美德找到广阔的空间。贤哲即使矮小也不会自轻自贱,但是他会宁愿长高;他即使身体虚弱或目盲,也很坚强,但是他还是宁愿身强体壮。虽然他知道在他身上有某种更强壮的东西,而且不必依赖机体的健壮就能存在,但是二者都有岂不是更好吗?如果他身体不好,他会忍受的;但是他也会希望身体健康。因为有些东西尽管与整体比起来微不足道,即使去掉也不会损害根本之好,但是还是可以对发自美德的持续快乐有所贡献的。正像和风习习,拂面而过,当然令水手心旷神怡;又如寒冬当中有个好天,阳光温暖,当然让人开心。同样,财富也会影响贤哲,让他高兴。此外,贤哲——我指的是斯多亚派讲的贤哲,他们把美德视为唯一的“好”——当中有谁会否认:即使我们称作“无所谓好坏”的东西也有某些内在价值,其中有些比另一些更值得向往?对于其中的一些,我们评价不高;对于另一些,我们看得很重。所以别犯错误吧,财富确乎属于更值得向往的东西。你问:“那你在耍我吗?既然它们在你的眼里和在我眼里的位置是一样的?”你真想知道它们的位置有何不同吗?在我看来,如果财富溜走了,不会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只是它们自己;但是在你看来,如果财富失去,这是惊天大事,你会感到你的真实自我被剥夺了。在我眼里,财富有一定的位置;在你眼里,它们占据最高的位置。总而言之,我拥有我的财富,而你的财富拥有你。

所以,不要再禁止哲学家拥有钱财吧。没人命令智慧一定要受穷。哲学家可以拥有可观的财富,但这不会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也不会沾满别人的鲜血。这样获得的财富不是通过伤害他人,不是通过诈骗;而且它的花费也不会比它的获得更不像话;这样的财富不会让任何人不满,除了心地不正的人。你尽管堆积这样的财富吧;这完全是光荣的,只要它包括的是你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为你自己的,而不包括任何别人会称为他们的东西。哲人当然不会把命运的慷慨馈赠推开。正大光明获得的遗产不会让他脸红,也不会让他飘飘然。他甚至有可能有理由自夸呢,如果他打开自家的门,让全城的人参观他的财物,并理直气壮地宣布:“如果有任何人看到这有他的东西,请他拿走。”如果这么说了之后他还能拥有同样多的东西,那他是何等伟大的人、何等卓越富有的人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毫不在意地让人进去搜索,如果没人能在他的财物中找到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他的富裕就是勇敢的、公开的。贤哲甚至不会让一分不名誉的钱进入他的家门。但是,他不会反感和排斥命运的馈赠或美德工作带来的巨大财富。他有什么理由抱怨命运的好意的分配?让它来吧,让它受到欢迎。但他不会四处夸耀,也不会藏藏掖掖;前者是愚蠢,后者是胆怯和小家子气——把如此伟大的福祉放在口袋里。而且正如我前面说的,他也不会把它赶出家门,因为他会对它说什么呢?是“你没有用”还是“我不知道怎么运用财富”?

正如他即使步行也能走完旅途,他也还是更愿意乘车而行一样;即使他能甘守清贫,他也宁愿宽裕。所以,他会拥有财富,但是同时很清楚它摇曳不定,转眼即逝。他不会让它成为自己或他人的负担的。他会散财。你竖起耳朵走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准备好口袋?他既会把财物送给好人,也会送给他能改造好的人。在仔细考察之后,他能挑出最佳人选,送给他财物。他正确地记住这样的原则:不仅要想到自己的花费是多少,而且要想到接受人是谁。他赠送财物的动机必须是正当的和能站得住脚的,因为错误的赠送等于可耻的浪费。他不会把钱袋藏起来,但也不会让上面有漏洞:慷慨解囊是可以的。但随意洒落就绝不应该了。

如果谁以为赠送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他就错了。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礼物的送出必须深思熟虑,绝不能漫不经心,任意抛撒。我给此人一个帮助,给那人一个回报;对这个人我伸以援手,对那个人我表示怜悯。我帮这个人,因为他不该陷入窘境;我不帮那些人,尽管他们也有需要,因为即使我给了他们东西,他们的需要也还是会绵绵不断。对有些人我提供帮助,对另一些人,我强迫他们接受。在这件事上,我万万不能随意从事;我在馈赠时会极为认真地列出名单。“什么!”你说,“你在赠送时还想着拿回来?”不,我想的是不要浪费。施惠的原则应当是:不得索取任何回报,但是要能够令人想回报。

一个恩惠应当深埋如宝藏,不到需要的时候决不挖出。富人之家正是提供施惠的好资源!谁的声音唤起慷慨?当然是身着宽袍者。自然命令我对全人类行善——不管是奴隶还是自由人,不管是天生自由人还是释放的奴隶,不管是法律赋予他们自由的还是在朋友面前释放的——这些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有人,就有行善的机会。所以即使在自家之中也可能乐善好施,找到慷慨的对象。“慷慨大方”(liberality)并非得名于这种德性只是自由人的专利,而是得名于发自一颗自由的心灵。一个有智慧的贤哲不会把钱财扔给卑鄙下贱的家伙,也不会轻易花光它们,以至于在碰到一个应该帮助的对象时却无力出手。

因此,你没有借口说听错了那些追求智慧的人所说的光荣的、豪迈的和英雄般的话语。你首先应当注意这一点:追求智慧是一回事,已经得到了智慧是另一回事。前者会对你说:“我的话非常美好,但我自己还在许多罪恶中打滚。你没有权力要求我按照我自己的标准生活。目前我依然在塑造自己,努力把自己提升到崇高的理想的高度;当我将来完成了我给自己提出的所有目标之后,那时你再来要求我言行一致吧。”但是已经获得了人类至高之好的人对你就会别有一番要求了:“首先你没有权利对比对比你好的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就我而言,我已经有幸引起恶人都不快,这就足以证明我的正直了。不过,为了向你解释一下我不会抱怨任何人,请你听听我的看法以及我对各种东西的评价。我否认财富是一种“好”,因为否则的话他就能把人变好。而且,恶人手中的东西是不能被称作“好”的,所以我将不把“好”这个词用于财富。然而,我承认财富是值得向往的,他是有用的,能给生活带来相当的舒适。

“请注意听,既然我们都同意财富是值得向往的,我为什么不把它包括在各种“好”之中?我对它的态度在什么方面和你的不一样呢?把我放在一座一流的豪宅之中,让我住在金盘银具习以为常的地方,我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仰视自己;他们尽管属于我,却并不是我的一部分。把我带到苏布里西安(Sublician)桥下,把我扔到乞丐群中,和那些伸手要饭的人坐在一起,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应该看低自己。因为一个人在不缺少死亡的可能时,他是否缺乏一片面包,这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么结论是什么?比起那座桥,我更喜欢那座豪宅!把我放到奢华的家具和富丽堂皇的地毯中,我绝不会因为拥有柔软大氅、招待身穿紫袍的贵客而认为自己更幸福半分。改变我的床垫,如果我疲倦的脖子不得不在一把干草上靠着休息,如果我睡在一个马戏团的垫子上,垫子里的东西都从破旧的补丁口中露了出来,我也不会比以前悲惨半分。

“那么结论到底是什么呢?我宁愿我的灵魂穿着袍子和鞋子,也不愿意袒露臂膀,脚背刺破。让每一天都如意地度过,让好运日复一日地到来;我不会因此而妄自尊大。如果时运倒转,此后我的灵魂遭受损失、悲伤、各种灾难的打击,我时时刻刻都不顺,我也不会因此称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倒霉鬼;我不会因此诅咒任何一天。因为我相信对我来说没有一天是黑暗的。那么结论是什么呢?我喜欢节制我的快乐,甚于节制我的悲伤。”

这是苏格拉底这样的人对你说的:如果我战胜世界各国,乘酒神狂欢之车凯旋,从日出之地直到底比斯,如果万国之君请我立法,人人尊我为神,我还是首先记得我是一个人。此后,如果我从这样的巅峰直接跌入厄运之中,被放到外国的小推车中,以便为一个骄傲凶残的胜利者的凯旋游行队伍增添光彩,被驱赶在别人的马车之前,此时我也绝不会比独自昂首挺胸而立时更为奴颜卑膝。那么结论是什么呢?总而言之,我宁愿征服而非被征服,我对整个命运的领域表示蔑视,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将选择其中较好的那部分。无论什么降临在我身上,我都会把它转化为好的,但是我还是宁愿降临在我身上的是更为愉快和惬意的事情,是不那么难以处理的事。因为尽管一切德性都要通过努力才能获得,但是有的德性需要激励,有的需要约束。正如身体在下坡时要向后收回,在攀登陡壁时需要向前用力;有的德性可以说走的是下坡之路,有的德性是在奋力上山。谁会怀疑忍耐、坚强、坚持以及一切奋勇斗争呢?告诉我,难道这不也是同样清楚的:慷慨、节制和友善都是走下坡之路的?在这一情况下,我们必须对灵魂有所阻挡,以免它滑倒;在前一种情况之下,我们要用尽全力激励鼓舞自己向上。所以,在贫穷中,我们要更多地运用那些知道如何斗争的坚定德性;在富裕中,我们要更多地运用那些小心翼翼、踮着脚平衡行走的德性。既然德性之间存在这样的差别,我个人比较愿意得到那些较为平静地实践的德性,而非那些需要经过流血流汗才能实践的德性。“所以,”贤哲说,“我并非说一套,做一套;而是我讲的是东,你听成了西——达到你耳朵的只是我的话的声音;你没有好好想想他们的意思。”

“那么,”你说,“既然你们贤哲和我们愚人都希望拥有财富,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大为不同。因为财富在贤哲眼中是奴隶,在愚人眼中是主子。贤哲不认为财富有什么重要性,你却认为财富就是一切。你和财富套近乎,抱住不放,就像是有人向你保证它们能被永远拥有。贤哲当身处财富之中时,却更多想到贫穷。不会有哪位将军在战争宣布之后,尽管尚未交手,却还相信和平,不做好打仗的准备。可你呢,你的华屋豪宅傲视群雄,就像它永远不会起火烧毁或轰然坍塌。你被你的财富迷住了,好像它百毒不侵,无比伟大,以至于命运已经丧失摧毁它的所有力量了。你百无聊赖地在你的财富中玩物丧志,不去察觉它们的危险——你就像那些野蛮人,通常他们在被包围时,因为不懂攻城器械,漠然地观看着围攻者的忙碌,却猜不到正在树立起来的器械的目的;你也一样;你在你的财物上懒洋洋的躺着,却不注意四面八方的灾难威胁,不知道它们一下子就会抢走你昂贵的战利品。但是贤哲就不同了,谁抢走他的财物都还会留下属于他的东西,因为他总是幸福地生活于现在,从不关心将来。

“我最坚信无疑的,”苏格拉底说——或其他拥有和苏格拉底一样处置人事的权威与能力的人说,“就是决不改变我的生活道路来适应你的意见。从四面八方向我身上堆积你们惯常的奚落吧;我不会认为你是在辱骂我,我认为你像个可怜的小毛娃一样哇哇大哭。”这就是那找到了智慧的人的话,他的灵魂摆脱了所有邪恶;他批评别人不是因为他恨别人,而是为了医治他们。他还会加上别的话:“你关于我的看法打动了我,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的缘故;因为你声嘶力竭地仇恨和攻击美德,表明你放弃成为好人的希望。”你丝毫伤不到我,就像人如果推翻祭坛也别想伤到神一样。但是恶人之动机与目的即使无力伤害人的时候也昭然若揭。我忍受你的狂人呓语,就像是最伟大、美好的朱比特忍受诗人们的愚蠢想象一样,有的诗人说神有翅膀,有的说神有角,有的把神描写成彻夜不归的大通奸犯,有的说神残暴,有的说他对自由民青少年甚至亲戚施暴,有的说他弑父篡位。这些诗人所达成的效果就是人们在干坏事时毫无羞耻感,因为他们以为神也是这么干的。但是,虽然你的话伤害不到我,为了你的缘故,我还是提一些建议。请你尊重美德,相信这样的人——他们长期追求美德,宣布自己在追求伟大的事物,日有所进。你尊重美德就应该像敬奉神明一样,尊重美德的宣扬者就像尊重众神的祭司一样。在提到神圣的文字时,“嘴里放尊重一些”这一表述并不是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来自“听众合唱称颂”,而是来自命令我们静默无语,从而使献祭能依礼而行,不被不吉祥的话打断。但是你更应当这样命令自己,以便占卜师发布神域时,你能一言不发,洗耳恭听。当有人摆动眼镜蛇,一本正经地庄严宣告,当有人敏捷地切开自己的肌肉,血染肩膀;当某个妇女沿街爬行,吼叫如老鹰;当某个老头身披麻片,在青天白日下打着灯笼,举着一枝月桂树枝,吆喝说有一位神愤怒了,你们成群结队跑去倾听,相互感染目瞪口呆的惊恐,居然以为他是一位神灵!

看吧,苏格拉底走进了一座监狱,于是便使它净化,使它比任何元老院都更为荣耀;看吧,苏格拉底从监狱中呼喊:“你们为什么要疯狂地与神、与人为敌,为什么要咒骂美德,满口污言秽语地亵渎神圣的东西?如果你们能够,赞颂美好者吧;如果不能,忽略它们吧。但是,如果你们以下三滥的辱骂为最大的乐子的话,那就互相攻击去吧。因为当你对天发怒时,我并不会说:你在犯下渎神大罪。而是说:你在浪费你的时间。我曾经让阿里斯托芬找到了嘲笑我的材料,一大帮喜剧诗人在我头上喷泻他们恶毒的小聪明。但是他们诽谤我的美德的言行本身只是增添了它的光彩;因为美德受益于公开和受到检验,而且只有那些攻击了它之后感受到它的力量的人才能最好地理解它的伟大。谁也不会比击打了燧石的人能更好地知道燧石的坚硬。我就像大海中一块孤独的礁石,四面八方涌来的浪头日复一日地拍打着它,但是它们无法把它从它的根基上移开,也不能用无穷岁月的打击侵蚀掉它。跳到我的身上来吧,发起进攻吧;我将通过忍耐征服你。任何对坚硬的、不可征服的东西的打击,都只会伤害自己,增加对方的力量。因此,去找那些柔软顺从的东西吧,你可以对他们戳戳捣捣。”

但是就你而言,你哪来的空闲去挖掘人家的邪恶并言辞审判?“为什么这位哲学家有那么大的豪宅?”“为什么这一位吃得那么丰盛?”你说道。你盯着别人的小斑疹,但是自己却已经全身溃烂。这就像某人全身都是污秽的炎症,却嘲笑他人的美丽身体上的斑点和疣子。你奚落柏拉图,因为他找钱;奚落亚里士多德,因为他收钱;指责德谟克利特,因为他忽视钱;指责伊壁鸠鲁,因为他花钱;你还把阿尔西比亚德斯(Alcibiades)和菲德罗扔入我的牙齿之间——虽然你如果有幸能模仿我的“邪恶”,你会感到幸福无比!

你为什么不好好打量自己全身,看看正在全身上下撕碎着你的罪恶,有的从外面进攻你,有的从你的五脏六腑中爆发。即使你对你自己的处境尚不明了,你也应该懂得,人类尚没法达到可以让你有如此空闲的多余时间来嚼舌头诬蔑比你好得多人的人的地步。

你不懂这些;你的神情与你的情况及不般配——你就像那些在马戏团或剧院消磨时光的人,悲伤已经降临他们的家里,他们自己却还没有听到噩耗。但我立于高处俯瞰,看见风暴的威胁正在来临,不久之后滔天大浪将淹没你;它正在一步步逼近,即将横扫你和你的财物。有什么必要多说呢?你们的心灵岂非就是现在——虽然你对此几乎一无所知——也已经在沉浮旋转,就像被龙卷风抓住了一样;你们奔走逃避,追逐着同样的东西,一时被举升到天空上,一时又被推向深渊中……

*本文其余部分缺失。

Nero and Seneca, by Eduardo Barrón (1904). Museo del Prado

网址:【古罗马】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https://www.yuejiaxmz.com/news/view/27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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