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街】母亲修补书

发布时间：2025-04-17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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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梅

这些年，书越积越多，有泛滥之势。收了一摞旧书，送它们到该去的地方。

母亲有一个大大的书柜，用来盛放这些淘汰品。最初，我要将书送到废品收购站，母亲拦住我：“我要！”母亲围着讲台转了一辈子，对书有难以言明的感情。

母亲选了封皮脱落、内心桀骜不驯的书，用胶、针、线给它动手术。母亲找了花色美观的硬广告纸，量好书脊、书页大小，在纸上做好标记，用小刀沿线划开，再沿划痕折叠，纸低眉顺眼任凭摆弄。然后，书似穿上新衣，瞬间精神起来。

然后包上书皮，工工整整地写上书名。

母亲说，过去有字库塔，凡是有字的纸都上那儿焚烧。那是人们对文字的敬畏。人老后要找地方养老，书也一样。

母亲的书柜，挤挤挨挨盛放着字典、童话、课本、作文书……

女儿从母亲书柜里翻出几个作文本，惊呼：“妈妈，你初中写的作文！”本子早已装订好，父亲题了字。我细细地翻、慢慢地看，青葱岁月在稚嫩的笔尖有了着落，浮躁的心在那一刻有了安宁。

从来不知道，母亲将我的过往装裱得如此完整。我的过往，找到了养老的地方，安安静静等着我发现、惊讶。

许多的人和事，在纸上晕染开来，带了那个时代特有的气息。

以后，再有破损的书，我跟母亲一同修补。当旧书焕然一新，挺拔了脊梁，心里不仅有满足，也有喜悦。

母亲的娴静润泽了我。逢人赠书，我总是涎脸凑上前要一本。眼大肚小，书柜早已不堪重负。可我清晰记得每本书的落脚地儿。女儿说要看《鬼吹灯》，我立马准确从后排抽出来；说要《希腊童话》，我从一堆童话书中揪住它的耳朵。

高三毕业，班上同学将书扔进垃圾箱，女儿老老实实一本不落全部背回来。大纸箱太小，没有全部塞下。母亲说，至少留着教材。千挑万选，女儿还留了许多笔记本。我读书时的许多课本、笔记本也还在，泛了岁月的黄渍，也有年轻的光泽。

女儿大学毕业，快递回来几个大纸箱，以为是衣服被褥，结果全是书。问被褥呢，她理直气壮地说，扔了，因为装不下。我将一本本厚重的书拿出来，感觉它们是比被褥厚重。专业书我看不懂，还是无比细致收拾好。我希望我的书柜如母亲的一样，盛放着女儿年轻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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