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佛生财”：中国佛教旅游经济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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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少林寺前主持释永信，把“宗教经济学”摆到了台子面上。放眼全国，复刻少林寺生意的也不少。

近年来，伴随城镇化和旅游经济兴起，宗教文化资源与旅游产业的深度融合，催生出一批以佛教为主题的新兴旅游经济模式。

从无锡灵山胜境到山东龙口南山景区，从南京牛首山到登封少林寺，通过系统性地开发佛教文化资源，建设佛像、庙堂及禅意体验空间，许多地区成功“无中生有”地打造出知名旅游景区，不仅成为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更在文化传承与创新中探索出独特路径。

作者：远博志城

一、佛教旅游兴起的背景与现状

中国佛教旅游经济的蓬勃发展植根于经济社会与人文旅游多重因素，形成了独特的市场生态与产业格局。

1、社会转型与精神需求激增。

2010年代后期以来，以“佛系青年”为代表的亚文化现象，揭示了年轻一代通过佛教元素寻求心灵慰藉的倾向。雍和宫大年初一排队10小时进香的现象，以及“寺庙咖啡”、“禅修体验”在社交平台的爆火（相关笔记超11万篇），折射出佛教场所在现代社会中的精神减压阀功能。这种需求已从老年群体扩展至都市白领和“Z世代”，形成跨代际消费市场。

2、政策驱动与文旅产业爆发。

国家层面推动的“文旅融合”战略为佛教旅游注入政策动能。2012年《关于处理涉及佛教寺庙、道教宫观管理有关问题的意见》虽限制宗教场所上市，却客观上促使寺庙探索更创新的经营模式。同时，“全域旅游”理念的推行，推动景区从门票经济向综合服务经济转型，如无锡灵山集团提出的“从观光游到度假游”战略，正是这一转型的典范。

我国人均GDP突破5000美元门槛后，文化旅游消费呈现爆发式增长。长三角等富裕地区的中产阶层，不再满足于“走马观花”式观光，转而追求深度文化体验与身心疗愈服务。灵山小镇拈花湾的“禅意生活方式”定位，通过禅修、抄经、茶道等活动设计，让游客“慢下来、静下来、留下来”，非门票收入占比近50%，印证体验经济的商业价值。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主要佛教景区年接待游客总量已突破亿人次，其中仅普陀山年接待量就达900万人次，门票收入超8亿元。

这种“无中生有”的开发模式，不仅创造了可观经济效益，更重塑了当代佛教文化的表达与传播方式。

二、代表佛教文化景区

中国佛教旅游经济的发展历程中，涌现出多个具有标杆意义的代表性项目，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佛教旅游范式。

1、无锡灵山胜境：迭代升级的禅意王国

灵山胜境的开发历程堪称中国佛教旅游经济的经典范本，其成功源于持续的文化迭代与精准的产品升级。该项目始于1997年灵山大佛的建成，一尊高达88米的释迦牟尼青铜立像，使无锡马山从无名之地跃升为佛教文化地标。随后景区历经五期开发，形成“观光-体验-度假”的完整生态链，跻身国内5A级文化旅游景区。

灵山小镇·拈花湾作为战略转型关键，总投资48亿元，占地1600亩，以“东方禅意生活乐土，世界心灵度假花园”为定位。基于“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禅宗典故，构建“五谷、一街、一堂”功能布局。2016年开园首年即接待游客400万，酒店入住率居行业榜首。2018年总收入4.45亿元，其中门票1.55亿、酒店餐饮2.2亿，彻底摆脱门票依赖。

灵山的成功在于将佛文化转化为可消费的禅意生活方式，成为长三角中产阶层的“心灵休憩地”。其开发逻辑“观光聚流量，度假创收益”，为传统景区升级提供了可复制的路径。

2、山东龙口南山：民俗活力的节庆引擎

与灵山的精致禅风不同，龙口南山景区选择了一条民俗活化与节庆驱动的发展路径。依托南山大佛（高38.66米）的宗教基底，通过文化节庆与年轻化表达，构建“宗教为核，多元体验为翼”的运营体系。

非遗文化节作为年度核心活动，2025年五一非遗文化节推出，包括汉服穿越、民俗展演、手作体验、夜游经济等。

南山模式的核心在于节庆活动常态化与传统文化年轻化。通过汉服免票、抖音挑战等设计，将宗教场所转化为社交分享场域，吸引Z世代参与。而民俗绝技与非遗手作的结合，既保留文化本真，又创造观赏价值，实现“宗教搭台，经济与文化唱戏”的良性循环36。

3、南京牛首山：舍利圣地的多元开发

牛首山的崛起依托顶级宗教资源与资本整合力。作为释迦牟尼佛顶骨舍利（国家一级文物）的永久安奉地，其开发具有先天神圣性。2015年开园后，牛首山以“佛禅圣地+文化高地+生态胜地”三位一体定位，通过资本运作实现跨越式发展。

以供奉佛顶骨舍利的佛顶宫为核心，配套佛顶塔、佛顶寺，构建朝圣中心。开园一年即获“江苏省十大新景区”“对台交流基地”等称号，吸引百万级游客。

2016年签约五大项目（总投资250亿），包括佛禅文化小镇（与灵山集团合作）、未来媒体产业园（数字内容开发）、体育文化园（健康旅游融合）等项目。

牛首山的特殊性在于宗教圣物与产业资本的共融。一方面，佛顶骨舍利赋予其不可复制的文化权威；另一方面，资本加持催生佛禅小镇、文创园等衍生产业，使宗教资源转化为可持续的经济生态系统。

三、佛教文化旅游开发模式

通过对代表性案例的梳理，不难看出中国佛教旅游经济发展的主流开发模式，围绕“文化资源转化”与“消费场景构建”展开，形成差异化发展路径。

1、主题公园模式：灵山的IP深化之路

主题公园模式的本质是将佛教文化进行产品化封装，通过标准化体验与规模化复制实现商业价值。该模式以灵山胜境为代表，具有几个核心特征。

一是，可迭代的产品矩阵。灵山集团深谙“观光产品生命周期有限”的规律，构建持续迭代的产品体系。以拈花湾为核心，转向生活化禅意体验，通过客栈、茶道、抄经实现“留住人”目标；从旅游向“生活方式平台”进化，整合禅修、康养、教育等多元业态。

二是，极致化的场景营造：主题公园模式的成功依赖于细节真实感。拈花湾为此付出惊人努力，包括苔藓培育、茅草屋顶制作、竹篱笆工艺，专门聘请古法匠人，采用多种工具，复现原汁原味的产品。这种极致追求使游客自然沉浸于“禅意世界”，为消费转化奠定情感基础。

三是，IP产业链延伸。从实体景区向文化IP运营商转型。灵山集团已输出管理经验，目标成为“中国文化旅游目的地运营商”，拈花湾模式在西安、昆明、烟台等地复制。同时开发禅修课程、文创产品（香囊、茶器）、艺术演出（《禅行》实景秀），实现IP价值多维变现。

2、特色小镇模式：从观光到度假的质变

特色小镇模式聚焦于解决传统佛教景区的核心痛点，诸如游客停留时间短、二次消费弱，其本质是构建“宗教文化为魂，休闲业态为体”的体验生态。

以灵山“景区+小镇”组合为典范，其中灵山胜境承担文化展示与宗教功能，通过大佛、梵宫吸引观光客。拈花湾作为度假载体，提供住宿（波罗蜜多酒店、主题客栈）、餐饮（禅食素斋）、购物（香月花街）、娱乐（灯光秀）等全套服务。二者通过交通串联（电瓶车系统），形成“白天观佛，夜晚住禅”的消费闭环。

该模式重新定义了佛教旅游的空间尺度与时间维度，使游客从“匆匆过客”转变为“生活体验者”。

四、商业化与宗教本质的平衡

佛教旅游经济的蓬勃发展伴随着诸多争议，这些争议既涉及商业伦理，也关乎文化保护与可持续发展。2025年7月少林寺方丈释永信被调查事件，更是将“佛教商业化”问题推向舆论焦点。

过度商业化侵蚀宗教神圣性。比如，少林寺注册“少林”商标超700个，涵盖马桶垫、火腿肠等商品，被批“亵渎佛教清净”。普陀山在淘宝售卖“开光手串”，五台山控股15家企业涉足地产、水业等领域，引发“寺庙变公司”的质疑。如何划定商业开发与宗教本位的界限，成为行业治理核心议题。

同质化竞争与重复建设：当各地争相复制“大佛+小镇”模式，仅长三角就有灵山、牛首山、天目山等禅意项目扎堆。缺乏独特文化IP的盲目跟风，导致资源浪费。如某县城仿造拈花湾，因客源不足导致客栈空置率超70%。

政策合规性风险：2012年十部委联合规定“禁止宗教场所上市”，阻断普陀山等上市路径。同时，寺庙土地产权归属、功德箱资金监管等问题仍存法律模糊地带，易滋生腐败。释永信事件正是这一风险的集中爆发。

结语：在商业与信仰之间寻求平衡之道

中国佛教旅游经济的发展历程，是一场关于文化本真性与商业价值的持续探索。从无锡灵山胜境的迭代升级，到山东龙口南山的节庆活化，再到南京牛首山的资本聚合，这些成功案例揭示了佛教文化资源的现代转化路径。以敬畏之心保护文化基因，以创新思维激活传统价值，以市场逻辑构建可持续模式。

未来的佛教旅游项目，需在三个维度寻求突破。在精神价值维度，保持宗教场所的神圣性与清净心；在文化传承维度，深入挖掘佛教哲学中的生活智慧（如禅修、简朴、慈悲）；在经济贡献维度，通过精细化运营与体验创新，成为区域经济发展的特色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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