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货市场的奇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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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鸣在梧桐叶间织成金网，陆子谦蹲在旧货市场入口啃盐水棒冰，看赵小胖和卖秤老头讨价还价。老头脖子上挂的算盘叮当作响，赵小胖的运动衫后背印着“史丹利复合肥“，在晨光里活像行走的广告牌。

　　“这杆秤能称准股票走势不？“赵小胖煞有介事地拨弄秤砣。

　　“后生仔，“老头摘下老花镜哈气，“我这秤称过黄金年代！“

　　陆子谦噗嗤笑出声。锈迹斑斑的秤杆上，分明刻着“1987年义乌小商品博览会纪念“。他弹飞棒冰棍，看它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落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那是前世在投行练就的绝技。

　　“谦哥！“林骁顶着鸡窝头钻出人群，怀里抱着台缺角的雪花牌电扇，“你看这电机！改造成矿机散热器绝对......“

　　“先解决电费问题。“陆子谦扯了扯他露出线头的衣领，“昨天陈阿姨说咱家电表转得像陀螺。“

　　市场深处飘来烤红薯香，沈明玥举着两串糖葫芦挤过来。她今天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发间别着粮票折的蝴蝶结：“我爸的旧邮票，换了这个！“

　　泛黄的集邮册里，整版“梅兰芳舞台艺术“小型张闪着微光。陆子谦指尖拂过齿孔，突然翻到夹层里的黑白照片——年轻时的沈父站在信托公司门前，背景里“癸酉“字样的牌匾若隐若现。

　　“姑娘，这脸盆换不换？“穿汗衫的大妈举起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能当卫星锅使哩！“

　　四人组蹲在遮阳棚下啃红薯时，赵小胖突然神秘兮兮地掀开外套。内衬缝满口袋，塞着从各摊位“以物易物“的成果：会唱歌的打火机、镀铜的BB机模型，还有半包1995年产的大白兔奶糖。

　　“这糖都结块了！“林骁掰开奶糖，露出里面发黄的糖芯。

　　“你懂啥，“陆子谦把糖丢进保温杯，“这叫怀旧限定款，泡水喝能品出时代眼泪。“

　　热气蒸腾中，沈明玥突然指向西头：“那边在吵什么？“

　　旧书摊前，穿皮夹克的男人正挥舞《金瓶梅》精装本：“这可是明刻本！“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有个戴蛤蟆镜的大叔已经掏出了放大镜。

　　“1992年香港天地图书再版，“陆子谦扒开人群，“防伪标记在扉页左下角。“

　　摊主脸色骤变，皮夹克男的手僵在半空。戴蛤蟆镜的大叔突然转身，胸前晃荡的玉牌露出“文物局“字样。沈明玥拽着陆子谦后退半步，正撞翻身后的连环画堆。

　　“快看！“林骁从散落的《三国演义》里抽出本《无线电技术》，书页间夹着泛黄的股票认购证。

　　摊主眼疾手快要夺，陆子谦已经念出编号：“A0003198，深发展原始股......“人群炸开锅的瞬间，他拉着三人钻进迷宫般的旧货堆。

　　“分头跑！“赵小胖的复合肥广告衫在旧衣柜间时隐时现。陆子谦七拐八绕，最后藏进堆满老式电视机的角落。沈明玥的蝴蝶结卡在缝纫机头，茉莉香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这边！“林骁掀开蒙着防尘布的钢琴，琴键缺失的地方正好能藏人。此起彼伏的“抓贼“声中，陆子谦突然发现防尘布上的霉斑连起来像K线图。

　　市场管理员的脚步声逼近时，头顶传来野猫叫春般的二胡声。拉《二泉映月》的盲眼老头突然调转弓弦，曲调变成欢快的《甜蜜蜜》。趁人群张望，四人组猫腰溜出后门。

　　夕阳把柏油路烤成软糖，赵小胖抱着战利品直喘：“差点交待在这......“

　　“看看收获。“陆子谦抖开防尘布，霉斑在霞光中组成神秘坐标，“苍南县东经120.88度，北纬27.53度。“

　　林骁的眼镜片反着光：“这不是渔船失联的位置吗？“

　　沈明玥突然轻呼，她从《无线电技术》里翻出张粮票，背面用荧光笔写着：“台风眼有黄金“。赵小胖嚼着化了的奶糖嘟囔：“文学创作吧？“

　　“是藏头诗。“陆子谦蘸着糖水在地上写，“台字取第一笔丿，风字取几，组合起来就是‘凡’——凡·高的《向日葵》赝品案！“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路边音像店爆出《还珠格格》片尾曲。陆子谦笑着把粮票叠成纸飞机：“走，带你们找真正的宝藏。“

　　夜市刚支起帐篷，孜然香就勾得人走不动道。卖烤串的大叔举着“比特币套餐“招牌吆喝，赵小胖用劳保手套换了十串腰子。陆子谦蹲在公用电话亭旁，用IC卡撬开生锈的配电箱。

　　“你在破坏公物！“沈明玥急得跺脚。

　　“修电表呢。“陆子谦反手拧紧松动的螺丝，“看见没？峰谷电表接反了，夜市每月多交三千块电费。“

　　烤鱿鱼的大妈闻言，硬塞来两串大鱿鱼。四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啃烤串时，林骁突然指天：“看！北斗七星指的方向......“

　　“是刘大脑袋的办公楼。“陆子谦擦着嘴起身，“他保险柜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翻墙进院时，赵小胖的运动衫挂在了月季花丛。保安室传来《笑傲江湖》的对白，令狐冲正在说“有些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陆子谦用铁丝捅开消防通道的门，锈迹簌簌落在沈明玥的白球鞋上。

　　“密码是950721。“陆子谦转动保险柜旋钮，“刘大脑袋女儿的生日。“

　　柜门弹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成捆的渔船抵押合同上，趴着只正在啃纸的仓鼠。林骁用外套兜住仓鼠时，赵小胖突然举起泛黄的照片：“这渔船编号被改过！“

　　照片上的“浙渔418“被涂改成“408“，但水渍晕染出原数字的痕迹。陆子谦摸出父亲的老照片对比，两张照片里的海浪波纹竟然完全一致。

　　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来时，四人抱着仓鼠逃进夜色。沈明玥的蝴蝶结遗落在花坛里，被晨练的老太太捡去当裤腰带。

　　第二天早自习，陆子谦在课桌下给仓鼠搭窝。赵小胖贡献出《圣斗士》卡牌当垫材，林骁用圆珠笔芯做了迷你饮水器。沈明玥偷带的面包屑还没掏出，仓鼠突然在英语课本上排出颗“金豆豆“。

　　“快看！“林骁用放大镜观察粪便，“里面有金属光泽！“

　　陆子谦用镊子夹起颗粒：“这是沙金，台风把近海沙金矿卷到......“

　　“陆子谦！“教导主任的咆哮震落粉笔灰，“把你抽屉里的动物园上交！“

　　仓鼠在教室里上演大逃亡时，陆建国正在厂长办公室打喷嚏。他面前摆着连夜赶制的渔船模型，甲板上用火柴棍拼出“浙渔418“。窗外，不知谁家的鸽子掠过，羽毛落进王秀兰晾晒的咸鱼筐。

　　夕阳把天台水箱染成蜂蜜罐时，四人组围着航海图开“战略会议“。赵小胖用辣条当军舰，林骁的电路板排成北斗阵，沈明玥的蝴蝶结标出暗礁区。陆子谦转动地球仪，突然从夹层摸出半包1999年产的跳跳糖。

　　“最后的补给，“他往每人手心倒了几颗，“吃完这顿，咱们就向黄金岛进发！“

　　跳跳糖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筒子楼传来王秀兰的吆喝：“谦谦！下来帮妈修电饭煲——“

　　晚风卷着《难忘今宵》的旋律掠过晾衣绳，某件校服口袋里，沙金颗粒正在粮票上悄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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