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萧萧系列纪念作】往日不再重现

《呼兰河传》萧红笔下的故乡生活 #生活乐趣# #读书乐趣# #睡前故事#

【去年说的还有一篇悼念作没有完成，趁着清明节的时候也是完成了，由于一开始将现实原型的人物设置成了荀清晓的外公，还有一些专门用于小说中的设定，虽然与现实不符，但这些身份和设定也就延续下来了，尽管现实中是完全不一样的身份，也是完全不一样的过去】

【如同文中所写，去年10月再度到了两位故人的家里，发现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然现实中我什么都没有找到，而我最后一次在那个家，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了，当时因为在树丛上看到了一个坐着的人影而吓得不轻，并一直觉得是自己真的撞见了幽灵，后来也没想出一个原因或解释来，但也不重要了】

【还是很伤感的，一代人的逝去也代表着一个世代的逝去，有些回忆是可以追溯的，我可以回到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原来的家变成什么样的，但是有些回忆却是无法追溯的，正如已经被拆除的那个记忆中的乡村别墅，迟早所有的记忆都会成为无法追溯的，但在这其中，总还是想留下些什么。正如我所说的创作的最初动机，就只是为了将我的记忆、我的所思所想所感，将我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都留存下来，尽管往日不会重现，但总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被重现的，那或许就是文字或者所有此类事物的意义】

往日不再重现

凌小灵

1

听到外婆离世的消息时，我心里没有特别意外的感觉，因为她自从病倒在床，已经过去了数不清的年月了。本来大家都觉得外婆撑不了太久，结果也坚持到了现在。

往日重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仿佛回到了那个乡下的小别墅，长满杂草有鸡鸭四处跑的院子，坐在树荫下的藤条椅上乘凉的外公，还有身穿围裙拿着锅子从厨房走进客厅的身影。这个小世界就是承载着我——荀清晓——整个童年回忆的地方。

“乡下的房子已经没了吗？”

“已经卖掉了。等事情办完，就要交接了。”

这么说来，能够回到那间小别墅，也就只有现在了。

原本今天我打算和高中的朋友方子欣她们一起去逛漫展，为此还特意穿上了珍藏的某个动画角色同款的黑色连衣裙。我只好跟方子欣道歉说今天有急事不能来了，随后立马出门去买了一束花，赶忙奔向公交车站，前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小时候我曾在那栋房子里遭遇过一件吓人的怪事，成为了我的“童年阴影”，还一度觉得是自己撞鬼了。尽管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却没有时间验证。要是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恐怕再也不能知道真相了。

2

在我很小的时候，差不多是小学三年级以前的时光，基本都是在别人家度过的。要么是在爷爷奶奶的家里，要么就是萧萧姐的家里，要么就是外公外婆家。在外婆病倒之前，他们家我是最经常去的，我也总是很期待去外婆家。对于在城镇出生的我来说，地处乡村有个小院子的小别墅实在是太有特色了，能让我体会到平日里没有机会体验的生活。

每到暑假，我总会去一趟外婆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在附近的小巷子里跑来跑去地到处玩，在院子里玩弄打水的摇杆，和家养的鸭子你追我跑，偶尔看到墙壁上的蜘蛛会伸手去抓，现在我反而没有这种勇气了，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中间有几次爸爸妈妈也会过来看看我，和外公外婆吃饭聊天，话题也总会落到我们几个孩子身上，我似乎有个不怎么见过面的亲戚家的哥哥，经常成为他们聊天的话题。只是因为我不太熟悉，所以大多数时候只会觉得无聊，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出去玩了。

遭遇怪事的那天，我还有印象那天妈妈带了很多熟菜回来看望外婆，爸爸和外公在旁边用麻将玩起了一个我看不懂玩法的游戏，而妈妈和外婆难得地聊起了以前的故人，还一直瞄着客厅旁的空房间。我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便也偷偷看了眼，发现里面是一个空房间，只摆了一张遗像和放着贡品的台子，吓得我连忙收回了目光。

“人都走了多少年了，是该清出来了。”妈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没听到前面的对话，还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外婆那时候牙齿已经开始掉了，嘴唇总是抿着，开口说话总是动动嘴皮子，说出的话也有点含混不清。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总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过妈妈是听懂了。

“我来帮你，下午也没事情做，就清一下房间。这些老古董的东西就单独放到后面的仓房里去。”

似乎他们是打算做什么大事，我也想帮忙，就凑过去问妈妈是什么事，等着妈妈说刚好缺人让我也来帮忙。结果妈妈没跟我说有什么事，只是笑着让我出去玩。

“小清啊，你到外面去玩吧。要吃饭了会来叫你，一会儿晚上有鱼吃。”

“别去外面。”这句话是我少数能听懂的外婆的话。

既然不让我帮忙，我也不主动提出来了，应了两声之后，很快就跑出去了。

我先是绕着屋子后面的小路当成是森林探险一样转了好几圈，玩累了之后看到鸭子正在草地上走，便悄悄从它的身后靠近过去，一把抱住了它的身体。圆滚滚又毛绒绒的鸭子身体在我的怀里扭来扭去，两只脚在我的膝盖上踢来踢去。因为太好玩了我笑得停不下来，一不小心手松了一下，鸭子便嘎嘎地叫着扑扇着翅膀从我怀里挣脱出去了。

鸭子往大门左边放很多盆栽的地方走过去了。为了追上鸭子，我马上站起来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在盆栽的后面忽然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我吓了一跳，心里马上联想到了刚才在屋子里看到的遗像。我愣了一下，连忙看向四周看看有没有别人在，外婆正在外面独栋的小厨房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而妈妈他们似乎在屋子里面。我马上往回跑到外婆跟前跟她说那边有人，同时扭头回去，盆栽那边却什么也看不到。

外婆说我看错了，我不相信，那边觉得有个影子，于是我往屋子里面走，刚好撞上正在搬柜子下来的妈妈和爸爸，我还没开口，妈妈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身上怎么那么脏。都说多少次了不要把衣服弄脏。”

爸爸倒是没生气，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

“肯定又去招惹你外公养的鸭子了。我就跟你说今天要穿耐脏的。”

“下次让我爸别再养这些了，又是鸡又是鸭，有什么意思，明知道小清要到处抓。”

本来我还想跟妈妈说外面遇到鬼的事，结果被这么一骂，我也没了心情，生了闷气就往屋外走。

既然大人们帮不上忙，我就自己再去看看好了。出门之后我看了下左边的几排盆栽，这些盆栽有高有矮，有的就像是小树一样，我看到的黑影应该就是在小树的后面，可是我却看不到一点异常的痕迹。盆栽后面本来就是白色的墙壁，也藏不下一个人。

刚开始还没觉得，现在越想越觉得有点诡异，我刚才在盆栽后面看到的黑影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鬼吗？联系到刚才妈妈说要清理房间，难道是要把遗像上的那个人的房间给搬空，结果人家不高兴了就出来了吗？

小时候的我还是有着充沛的想象力，我对自己的想法信以为真，心中还真有几分恐惧，随后便跑去和外公坐在一起，再也没有出门了。当天吃好晚饭后，我也强拉着妈妈说我要提早回去，最后妈妈也无奈答应了。好在他们也没问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急着回去，我也不可能明白地告诉他们，我是因为在这里撞鬼了，因为害怕才回家去的。

这就是我童年在外婆家的生活中，留下的印象最深的怪事。

3

往后也是慢慢地从爸妈以及其他亲戚的对话中，才逐渐了解到了外婆家的情况。原本外婆家是很热闹的大家庭，自从七八十年代在这里定居之后，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就是我妈。有一段时间哥哥结婚之后成立了家庭，哥哥家的一家三口也都住了进来，让这个原本宽敞的家更增添了几分热闹。

这是早在我出生之前的景象，因此我从来没有机会看到外婆家如此热闹的景象。我能看到的也只是冷清的空房子，看到外公外婆两个人住只会觉得有些孤寂。

短暂的热闹过后，我妈先离开了家，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并和爸爸结婚。另一个女儿也在结婚之后离开了家。在我出生没多久之后，三个孩子中最年长的哥哥因我不清楚的原因离世，而他的妻子和外婆家似乎有不小的矛盾，很快就搬出了家。可以说从热闹到冷清所花的岁月，或许远不及热闹之前的时光。就在这两三年里，所有的孩子们都离开了，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宅，也成了如今寂寥的模样。

想来不管是外公还是外婆，都是念旧的人。孩子们走后，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着原先的模样。不管是儿时的房间，还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前不久妈妈还说过，她为了房子的事情回去了一趟，看到家里还留着她离家前没拿走的东西，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原位，仿佛在等着她回家一样。

而我小时候遭遇怪事的那一天，他们准备清理的是曾经哥哥一家生活的房间。他的妻子已经和他们家断绝了关系，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且看到这些或许会让两位老人想起早些年的争执，不如早点处理掉。外婆心里还是舍不得，可最后还是听了我妈的话，打算慢慢地把房间都整理出来。结果没整理多久，外婆就病倒了。在那之后就没有人再有精力打理这个家了，本就冷清的大屋子，变得更为破败了。

最近提起这间屋子，也是妈妈和她的姐妹商量怎么处理。妈妈平日里工作相当忙碌，因此这件事也全权交给了她的姐妹。在外公差不多六年前去世之后，为了方便照顾外婆就把她接走了。没人住的房子也不可能一直闲置着。似乎有过想要出租的打算，但姐妹俩都忙于工作无心打理这事，这个地方也没人会再回去了，最后就想卖了。

由于这是去年听说的消息，那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在那之后我就不清楚外婆家的房子会怎么处理了。我还以为早就卖了，没想到最近才刚处理，最后能再去见一次真的太好了。

我在很久没有到过，但是一旦到了马上就能勾起回忆的车站下了车。最初有些迷路，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可只有问了路人，找到了进村的路口后，一切都马上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这条土路我还清楚地记得，真是几年过去了都没有改变啊。右手边的池塘已经干涸见底，光是看着这个坑，我也没办法将其与我记忆中的那个小池塘联系起来。

绕着池塘走一圈，我应该能看到铁门，看到院子，我能听到鸡鸣声和鸭子的叫声，我能看到那幢两层楼的小别墅，二楼的玻璃窗推开了，外婆正站在窗户后面眺望远方。推开铁门，外公正从藤条椅上站起来，鸭子嘎嘎地叫着摇摇晃晃地朝我这边走过来，外公急匆匆地跟在鸭子后面，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往屋里走。我能看到左边用瓦石搭出的厨房，我能看到右边一条小路通往后院的仓房，我能看到大门边上摆放的盆栽，我能看到身后铁门旁种的小菜。香味从屋里飘了出来，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客厅的红木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灯光湖昏暗，可光线还是透过大窗户照射进来，老旧的柜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是外婆从中拿出碗筷的声响。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可是我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比我真正的家还更像是家。

“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我很想这么说，我也准备好了这么说。可是绕着池塘拐弯，我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铁门，也没看到熟悉的院子。鸡鸭的叫声都没有了，甚至连小别墅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栋我不熟悉的房子。进出院子的也是我不熟悉的陌生人。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想想也对，不可能会有那么正好的事。既然房子已经卖掉了，也没道理还留着。我妈说的交接，可能只是一些程序上的事情吧。

总还是有些不甘心，我的童年就在这里，我留下的记忆就在这里，我总还是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曾经在这里就有我熟悉的记忆中的一切存在。我绕着新建的房子绕了一圈。原本是院子的地方成了别人的新家，原本是厨房和屋子的地方也被拆除了。

令我意外的是，唯独那间仓房还留着。当然已经被拆了，只是散落在这里没人收拾。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这块地是突出来的，新主人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就没再管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或许我下次再来，就连这最后的痕迹也看不到了。

总之，能够最后再看到哪怕是这么一点残渣和废墟，我就已经满足了。

在散落的废墟之中，我看到了一面穿衣镜，表面已经落满了尘埃，脏兮兮的，完全照不出任何东西了。我小心地将它扶了起来，推到了废墟的边上，随后将我手中的花放在了穿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或许，这就是困扰我多年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吧。

4

说来也很简单。我不太记得当时我穿着什么衣服了，但是既然爸爸说我的衣服耐脏，就算弄脏了也没关系，那就肯定是深色的衣服。考虑到我的喜好，多半是黑色的吧。当时在盆栽后面放着一面穿衣镜，我所看到的黑影正是在阳光照射下，我透过盆栽的小树看到的，自己的身影。

随后我马上去找外婆，由于改变了角度，因此我没再看到自己的身影。随后我跑进屋里去找爸爸妈妈，后来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穿衣镜，也是因为被外婆给搬走了。

这么做当然也不是恶作剧或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在清理房间而已。爸爸妈妈负责把东西搬到门口，然后再统一搬去仓房。其中有些小件的物品已经搬出来的，一些比较轻的或者比较方便搬运的外婆就打算自己拿过去了。

所以在我“撞鬼”之后，外婆顺着我指的地方看到有些东西已经拿出来放到门口了，就想着自己也出点力，就把穿衣镜或许还有别的方便拿的东西给推到后面的仓房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再出来的时候就没再看到了。

如今屋子已经不在了，盆栽也不再了，留下的只有这一面穿衣镜，也不知道我的推论究竟是否正确。我并不像堂姐那样是个聪明人，也许我的记忆也有很多出错的地方。哪怕像这样准备好花和衣服站在镜子前，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当初所见到的怪异的黑影。

准备好的鲜花和衣服？这真的是我为了此时此刻准备的吗？

我摇摇头，自己不坦率的性格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改变，明明这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心中的所思所想，我却还是习惯性地掩盖了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什么撞鬼的经历根本不重要。我所穿的黑衣，我手中所捧的鲜花，根本不是为了验证什么推论。我准备这些的目的，只是为了来悼念而已。剖析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愿望，仅仅是如此而已。

我将鲜花从穿衣镜前拿起来，原本我是希望放在院子里的，可现在院子已经不见了，我还能放在哪里？思量了一会儿，我还是将其面朝着原先家宅所在的方向，放在了地上。

承载着一代人记忆的外婆家已经不在了，伴随着与他们相关的记忆一同消散在了时间箭头的背后。我重新看向过去，希望能看到如同现在般清晰的画面，却只看到了斑驳的痕迹，终有一天消散于世。

往日已成过去。我的这束花不仅仅是献给外婆的，同时还献给外公，献给逝去的一代人，献给不会再重现的往昔，献给已成过往的我珍贵的回忆。

凌小灵

2025年4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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