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乡村儿童阅读环境,是要给孩子未来留下尽可能多的可能性
阅读可以为孩子未来的学习生涯打下基础 #生活乐趣# #读书乐趣# #儿童阅读#
今年,中宣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2021年全民阅读工作的通知》,指出要“加大服务力度,倡导家庭阅读、亲子阅读,重视保障农村留守儿童、城市务工人员随迁子女等群体的基本阅读需求,加强面向残障人士、务工人员等群体的阅读服务,有针对性地做好重点和特殊人群的阅读工作”。
王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扶贫干部,2018年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派驻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竹林关镇东炉村扶贫,有着近3年扎实的乡村教育实践。笔者费祎长年关注乡村儿童教育和阅读话题,近期对他进行了一次访谈。
2017年5月,中国陕西。澎湃新闻记者 周平浪 图
费祎:在去东炉村之前,你对乡村儿童的教育现状有多少了解?
王寅:我一直在城市长大,对农村生活了解得不多。但我的专业是社会学,之前对农村儿童的教育多少有点关注,这也是我个人的研究兴趣所在。
费祎:你是怎么想到重点做教育扶贫的?
王寅:在当地扶贫,走访群众是我的一项重要工作。一次走访中,我认识了当地一个小女孩。她成绩优异,父母却相继去世。因为我们的扶贫政策很好,她的生活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一个孩子的成长,不仅是对物质条件的满足。我想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但我不能太过深入接触她。因为她是一个小女孩,而我是一个男同志,不是很方便。
可是,这个问题仍然要解决。后来,我找了一位来自南京的女性扶贫干部。她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女儿。在我的牵线下,这位女干部和这个女孩结成了帮扶关系,将资助她一直到大学毕业。
村里还有很多孩子,家庭情况也不太好。于是,我开始筹集资金,为家庭特殊的孩子提供奖学金。一天晚上,我加班整理这些孩子的信息——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我需要提前统计。我主要挑选了孤儿、残疾、大病和单亲并勤奋上进的孩子。忙完这些,从办公室回宿舍,那天晚上月亮很好看,我抬头看月亮,月光明亮而高洁,我没忍住,站在街道上哭了。因为,一天之内,看到那么多孩子的故事,我很受冲击。
我持续举办了很多活动。比如,给学生捐书、捐羽绒服,在儿童节满足孩子的心愿等。 但我后来想,给钱给物,只是解一时之困;提升教育质量,才是长久之计。
这就是我在工作后半段,下决心着力建设乡镇基础教育设施的起点。要斩断穷根,最后依靠的还是教育。2035年,我们国家的乡村振兴要实现决定性的成果。今年10岁的孩子,那时也25岁了;他们今天受到良好教育,就是我们未来实现乡村振兴的底气。我们把教育搞好,就是给老百姓脱最大的贫,致最大的富。
费祎:经济扶贫不易,教育扶贫尤难。你在当地为教育扶贫具体做过哪些尝试?
王寅:我所扶贫的村子,东炉村,是位于秦岭南边山沟里的一个小村。通过国家多年努力,很多群众都易地搬迁,到镇上居住。三年扶贫工作中,我几乎每天和当地老乡在一起。每个有孩子的老乡,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好书,过上好日子。希望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这是村民内心真正的渴望。每年过节,我和村上老百姓也会聊天说起这些事。基本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之后都会和我说,希望孩子以后能过得好一点,活得轻松一些。他们也知道,孩子学习很苦,但没有办法。
站在我个人角度看,和城市孩子相比,农村学校和家庭在乡村孩子的信息摄入和素质教育上的培养还是弱一些。
我在当地乡镇通过消费扶贫反哺学校教育,主要做了三件事:第一,想办法筹集了助学金;第二,通过支持学校改善教学硬件条件;最后,想办法引入真爱梦想基金会提供了整套的素养教育课程。
费祎:我看到你在朋友圈分享过筹办的公益图书馆的图片,开阔敞亮,非常美好温馨。起初筹建图书馆是出于什么考虑?图书储藏情况如何?运营经费是如何保证的?
王寅:乡镇的阅读条件,比城市还是差了一点。为改善这种局面,我在当地筹办过两个图书馆。
一个是通过村民自发组织,找到了距离中学和小学各200米左右的一处地方。是一个简易的图书室。图书主要通过社会力量捐赠。
另一个是我在当地中学通过专业基金会筹建的一个图书中心,可以对接网络资源,整个空间设计得很漂亮,可以给孩子提供良好的阅读环境,还可以提供给当地学校使用,开设质量较好的阅读课程。
先说第一个图书馆。之前我在村上扶贫,受当地校长邀请,每周抽两天在学校里给学生上一些活动类课程。很多孩子课下和我说,希望在镇上能有一个写作业、看书、学习的空间。这本质就是一个开放的图书室。
那时候起,我下定决心要建设一个完全开放的图书室,供当地居民使用,新手妈妈、老人、孩子,都可以去阅读。
我向周边撤点并校的小学借了课桌,自己买了投影仪,拉了横幅,让本村合作社支援,解决了图书书架问题。最终和当地小学和中学校长反复沟通,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在小学和中学边上租了间屋子,付了一年房租,把图书馆雏形打造出来。这个图书室是当地居民自己管理,依靠图书捐赠和村上合作社通过消费扶贫获得的资金持续运行。中国社科院全院职工捐赠了自家孩子不用的近8000册图书,自此启动。
图书室里,东炉村的孩子们在阅读
费祎:中国社科院全院职工捐赠了一个图书馆。这种捐赠是社科院一直就有的传统,还是你这次努力的结果?
王寅:我们中国社科院一直很重视教育扶贫。长期以来,发挥我们的优势,一直持续向贫困地区捐赠书籍等文化用品。但这次很特殊。我们这次捐赠很有针对性,专门针对我们定点扶贫的村镇进行捐赠。职工把家里孩子不用的书籍捐赠了,比如初中的就捐出了小学的书。这是一种资源的再利用。很多孩子还在书的封面页写了寄语,和当地孩子有很好的互动。我个人的努力有限,这件事是我们中国社科院全院职工的力量促成的。
费祎:当地孩子很少见过或使用过图书馆。请谈谈图书馆的具体设计?
王寅:第一个图书馆成立后的第二年,我决定,在学校内部也建设一个图书中心,弥补外面图书室的不足。我的考虑是,公开的图书室能解决书籍输入的问题,但当地学生胆子小,需要通过阅读,学会讨论和分享自己的阅读感受。我们这个图书中心,不仅有书籍,还可以对接相应的系统课程。
这个图书中心,是专业基金会和我一起设计的。我提了四个需求:自习、阅读、上课、演讲讨论。我们专门设置了一个讨论区域,供学生交流读书感受使用。现在,整个学校每个班级每周都轮流去这个图书中心,看书或上课,讨论各种活动。这实现了我的第二个目标。
正好差不多建成时,我的扶贫工作也到期了,这是我在当地做的最后一件事。
东炉村图书中心
图书中心的讨论区
原来的废弃教室
图书中心阅览区
费祎:乡村图书馆的设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特别之处?和城市图书馆差不多?
王寅:这个新的图书中心是让学生自己建设的,秉承自己的教室自己建设的原则,里面的桌椅都是学生自己拼接的。当然,需求是我提的,方向是我定的,至于装饰等,是请设计师帮忙。
我觉得,要做就要做得漂漂亮亮,给孩子不一样的感觉,激发他们好奇一面就行了。
费祎:除了筹办公益图书室,怎么样利用城市公共图书馆,来实现城乡资源共享,可能也是要考虑的重要议题。
王寅:我觉得,这个思路成本太大。做事是要讲究成本的。城市的公共图书馆,主要职能不是服务农村。要把这个服务扩展到农村,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背后需要的资源和成本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因地制宜,办好乡镇层面管理的、乡镇学校管理的图书馆,是更合适的选择。
费祎:当前,我国建设数字社会的步伐逐步加快。但城乡差距也延续到了线上。很多乡村儿童更多看重智能手机和网络的娱乐及消遣功能,而对教育、健康、文学、艺术等资源缺乏关注、吸收和学习。没有得力指导,乡村儿童不仅不能从中进行数字阅读,反而沉陷于网络游戏不可自拔。你所在村的孩子们有没有沉迷手机游戏的情况?
王寅:中学生玩手机游戏玩得很溜。如何面对网络世界的诱惑,确实是一个问题。我曾经在当地学校开过一个讲座,告诉学生们,要获得真正的快乐需要持续的努力,而不是短暂的愉悦感。但我觉得效果也不是很大。农村家庭父母为了让孩子不闹,给孩子玩手机也很常见。事情都有一个过程,不可能一步到位,很多事都是一点点做出来的。
费祎:针对乡村儿童的境遇,乡村学校也应开设一些有特色的课程。听说你在当地学校给孩子们开设了一门思维课。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课程?
王寅:我意识到,要提升当地乡镇教育质量,仅靠在圈子外围干一些发奖学金的事,是不可能的。要干好这件事,我必须躬身入局,掌握实际情况。正好,当地校长请我去给农村学生上课,我就每周挤出时间,去学校里上2-3节课。
乡村的孩子们,贫困地区和发达地区还是有很大差距。这个差距,在于日常逻辑,在于信息摄入,在于心理认知。从我的观察看,不论城乡,学科教育都竞争得很激烈,老师抓得很严。但要让学生在后续的阶段,有充足强劲的动力去持续学习,就必须培养他们阅读和自主学习的好习惯,才能让他们最终轻松上路。
于是,我把自己掌握的关于认知科学和心理学的知识,总结成一套认知思维课程,去教学生们如何学习,如何高效记忆,如何积极思考,如何收集记录有用的信息,如何作笔记,如何和他人合作,常见的逻辑思维误区是什么,如何反思,等等。
我留下了完整的课程内容,写了一本《青少年学习手册》,迭代了两个版本。还把当地一些杰出学生的学习故事和学习方法放在书里,意在让学生感受到人文精神和科学的思维方式。这本册子,涵盖了当地三个乡镇的学校,他们的学习成绩也有明显提升。
费祎:这个工作量很大。一个人授课,难度应该不小吧?
王寅:我也反思了。我的做法还是存在很大问题。比如,我走了怎么办?我的课程有很多专业的知识点,当地教师上课上不到位,我不可能手把手解释到这些细节。我走了,如何确保这个课维持日常化、课程化?我自己开发的课程有漏洞,谁来评估?没有涵盖到的地方,谁来改进?这些都是问题。
授课一学期后,我又重新寻找方向。最后,我想明白了,也终于下决心,要给当地留下一份长久的、全面的素质教育体系,也是能最终课程化的体系。希望找到一个专业的团队,来支撑当地的基础教育事业。
我当时对各个教育基金会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我本来不是做公益的,只是国家事业机关单位一个普通职工。我需要借助更专业的力量。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机构,希望它能有完整的课程体系,有持续的服务能力,有经得起考验的财务信誉。
大概找了有十多个机构,后来发现,“真爱梦想基金会”,这些要求全部符合。
我在教育扶贫上,前后筹集了一些资金。用这些经费,我发放了一部分奖学金,建设了两个图书中心和两个梦想教室。其中,两间梦想教室和一个图书中心的建设,是与“真爱梦想基金会”合作的。引入专业机构之后,哪怕我撤了,这个事情还是可以持续下去的。
费祎:现在不少乡村学生对乡村生活也是疏离的。你觉得,如何培养乡村儿童对家乡的热爱和认同感?可以从学校的课程设置着手吗?
王寅:很多乡镇学校校长也有这方面考虑。比如,我和当地学校的校长就一直沟通,开设当地特色课程。比如,乡镇小学这边,我们开设了一些农场养殖课程。这些是有农村学校特色的课程。一方面,让学生自己动手;另一方面,通过统计农田种植成果,还可以教小学学生学会加减乘除等运算,比如教会小学生快速统计几块农田的农作物等。
费祎:“乡村学校做改造乡村生活的中心,乡村教师做改造乡村的灵魂”,乡村教师对乡村儿童的成长和发展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当地乡村教师的状况如何,在做好乡村儿童的阅读指导方面有无困难?乡村教师有无进一步学习深造的路径?
王寅:乡村教师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好。我觉得,对教学质量多少是有影响的。扶贫期间,我有一次去一个山沟里的学校学习了解情况。看到学校里教师的床,有些都烂了。我赶紧想办法给置换了。你要说进一步学习深造的路径,那一定是有的。但理想和现实之间,还有很大差距。
费祎:乡村家长文化水平较低,对孩子学习可能控制过严,也可能流于放任。作为儿童身边的成人,乡村教师群体要承担起更多责任,也理应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王寅:城市里面很多家长文化水平也不高,这是共性问题。
费祎:我前一阵也做了一个乡村儿童阅读的调研,发现全国多地乡村儿童家庭的藏书量和年购书量相较往年都有所增长。你扶贫所在地乡村儿童的家庭藏书情况如何?家长是否重视孩子的阅读需求?
王寅:乡镇孩子没有所谓家庭藏书概念,家长对孩子的阅读重视程度也因人而异。我觉得,大部分家庭还是处于放羊状态。这其实有好有坏。好处是,孩子过得确实比较自由。
费祎:你提到的乡村孩子比较自由,我觉得,这是城市儿童教育中十分欠缺的。当前城市家庭对儿童的学习普遍抓得比较紧。一些家长十分焦虑,孩子也往往压力较大,出现不少精神问题。
而农村孩子这方面状况好像比较少。这和乡村广阔的自然环境、家长管束得比较宽松、玩耍空间比较大是不是也有关?其实,乡村也有城市比不了的独特的教育资源,比如乡村的自然条件、生态环境、民俗文化,有不少可供孩子从生活中学习的好机会。我们现在如何扬长避短,利用好发挥好乡村的教育优势,弥补不足?
王寅:我觉得,还是课程设置的问题。一个好校长会通过课程设置来弥补这些。乡村教育应该有自己的特色课程,也吸收外界的好课程,以此扬长避短。
人的发展应该是全面的,人的评价标准也不能只有一个。乡镇教育的重点还是在义务教育阶段。这个阶段,好的课程应该给学生的未来留下尽可能多的可能性。
费祎:谢谢王老师!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关注乡村儿童的教育和成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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