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你读到的诗有多美，我就有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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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紫的诗词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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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1989年3月26日，一列火车飞驰而过。

海子走了。

那一年他才25岁。

他在春天写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告诉我们“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明朗，而又欢快。

谁会想到，他又在另一个春天，将自己埋葬。

这是一直困扰大家的问题，为什么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最后会卧轨自杀？

或许，诗里有答案。

当众人齐集河畔

空声歌唱生活

我定会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

——《晨雨时光》

孤独，原来是孤独。

不同于陈子昂的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更不同于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海子的孤独是人群里的孤独。

他是一个属于大海的诗人，却不幸生活在了烟火人间。

爱情失败是孤独，受人忽视是孤独，活在这世上，就是孤独。

01

多年以后，海子回忆起15岁的那列火车。

他无不兴奋地写道：“那时的夜晚几乎像白天”。

那是少年海子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的小村庄，作为“神童”，考上北京大学法律系。

当时中国拉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序幕，大学里四处可见是文化精英。

15岁的海子，身高不足一米六，同学们回忆起他“弱小的身子上顶着一个大头，一圈怒发和络腮胡子围住天生的娃娃脸。”而讲起话来，他脑子里的哲学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

他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眼睛很大。敏感、羞涩，跟人说话容易脸红。也是因为年小，海子被同学们看作是小朋友，常常用“摸头”的方式来“调戏”他。

他是山里的孩子，他踏过黄土地，闻过田间的香气，他的诗歌里，是四季轮替，是风吹过麦田，是山川河流，是蓝天白云。

我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活在珍贵的人间》

他异常内向，异常敏感，海子的弟弟查曙明回忆：

“小时候，哥哥经常央求村里的大人采摘一枚含苞待放的荷花，把它插在盛满水的竹筒中，放在窗前。宁静的夜晚，他们就躺在床上，竖起耳朵，聆听荷花开放的脆嫩声音。就这样安稳地睡着.......”

相信大家小时候都有做过一些奇怪的事情吧，现在想起来真的挺幼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不是幼稚，而是每一个孩子都是生活的天才，都是天生的诗人。只是长大后，都忘记罢了，海子之所以是诗人，那是因为他没有忘记，他属于孩子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

所以，虽然上了大学，但是勃发的少年情怀并没有被浇熄。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以梦为马》

关于日光，关于麦地，关于火焰，关于太阳，他的文字灼烫不已，深情如注。

可是，海子貌不出众，不爱说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厉害人物。更何况，在北大这个人才荟萃的学府，海子的天才光环根本没人注意到。

李韵秋在回忆海子的时候说：“可能我们当时平庸吧，我们觉得呀，这就是一个喜欢诗歌的少年写了一些东西。”

不被理解的天才总是寂寞，寂寞到了最后成了最耀眼的诗人。海子也是如此。

西川在《死亡后记》中写道：我们可以想象海子在昌平的生活是相当寂寞的，有时他大概是太寂寞了，希望与别人交流。

有一次，他走进昌平一家饭馆，对老板说：我给大家朗读我的诗，你们能不能给我酒喝？

饭馆的老板可没有什么浪漫情怀，他说：我可以给你酒喝，但你别在这儿朗诵。

一句话，把海子像乞丐一样打发走了。

海子会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喝一碗免费的酒水吗？不是的，他只不过是想要从文字的世界走出来，得到外人的回应。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诗歌的价值。

他最害怕的，不是自己碌碌无为，而是自己热爱的诗歌被人遗忘。

他给母亲写信，信里这样说道：“妈妈，今年我要发大财了，我写的东西就要发表了......”

海子曾经固执地以为，在这个文化气息甚浓的时代，应该有诗人的一席之地。

但是，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乖张的怪人。

一个叫做尚仲敏的诗人甚至在报刊中大肆挖苦海子：“北方来了一个痛苦的诗人，在他空乏、漫长的言辞后面，隐藏了一颗乏味和自囚的心。”

他渐渐的失望，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他不合群，朋友寥寥几人。

他不孤独吗？不，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这世上好像能理解他的人没有多少，所幸后来他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友，骆一禾和西川。

每当朋友去看望他，他便像“过节一样开心”，可见他的生活是多么沉寂。

当时，他住的居所，只要推开窗就能开看莽莽苍苍的太行山。我想，和李白当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并无不同。

孤独，是谁也逃不开的宿命。

海子的诗歌里，有初生萌发的大地，有晚风吹拂的稻香，但是现实生活中，这个世界除了诗歌，什么都没有为他留着。

遥远的青稞地

除了青稞一无所有

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

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远方》

武志红曾经说过，无处回应就是绝境。

诗有多美，他就有多孤独。

因为那一切，都是他深深渴望着的，无法拥有的。

02

他也写爱情：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半截用心爱着

半截用肉体埋着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半截的诗》

海子恋爱了，在大学校园。那天演讲，他神采飞扬，说：“你们可以想象海鸥就是上帝的游泳裤！”

台下一名女同学，就这样听着听着，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那个时候，她在班上和同学讨论诗歌，同学们从北岛，舒婷，顾城，讨论到艾青，徐志摩......

到她的时候，她响亮地说：“我喜欢海子的诗。”

她是世上为数不多爱他的人，也是为数不多欣赏他的诗的人。

她点燃了海子的天空。西川说，海子为她写了许多情诗，发起疯来一封情书可以写到两万字以上。

他们是相爱的，但谁心里都清楚，海子心里满满都是诗和远方，绝对不是结婚的最佳人选，因为这一点，女孩的母亲不同意，于是棒打鸳鸯。

他痛苦万分，为她写下无数悲伤的诗句：

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

......

在这个下雨的夜晚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为你写着诗歌

——《海子的小夜曲》

这一次，海子是伤透心了，别人不理解我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不例外？

那之后，海子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海子的弟弟回忆说，他脆弱极了，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回来后，就蒙在被子里哭，哭个不停，一直到母亲轻轻拍打他，安慰他，他才沉沉睡去。

那之后，海子写的爱情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是满腔的绝望。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四姐妹》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我从此不再写你

——《泪水》

至情至性之人，受过一次伤，足够用一生来回味。

何况，是明明相爱，却无法相守的遗憾呢？

这个女孩也深爱他，多年后她读到了海子的《天空一无所有，为何还给我安慰》后，失声痛哭。就算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爱情，也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看到这些诗，就像看到了那张天真又执着的脸。可是，海子已经卧轨自杀了。众人纷纷猜测他为何想不开，只有她知道，这其中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海子自杀前几天，她给他寄信，说自己已经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并即将飞往美国。那个星期五，海子来到深圳，与她见面。见最后一面时，女孩态度冷淡，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痴癫的蠢话。

那天夜晚，痛苦的火焰焚烧了他的身体。

他在遗书中写：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或许，是不想让谁伤心吧，谁知道呢？又或者他来世间一趟，失望够了，就走了。仅此而已吧。

《海上钢琴师》最后的桥段，1900宁愿被炸死也不愿下船，他说：

“我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在一个找不到尽头的世界生活，反正，这个世界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我。”

像极了海子。

海子心里住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这个世界太大了，男孩抱着膝缩在角落哭泣，没人听得到。

03

1989年3月23日，

海子写道：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

归还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黎明.之二》

同年3月26日，他做到了。

他不紧不慢的写好了遗书，悄无生息的带着四本最喜欢的书。他选好了一个山海关和龙营之间的铁道，不吃东西，把住过的屋子打扫地一尘不染。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孤独的走上铁轨，静候列车的呼啸而来......

他试图和这个世界的争议和臆想划清界限，他没有想到，死前他默默无闻，死后他的作品万人瞩目。30年后，海子成了传奇。但我知道，他心里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他只是想干干净净地离开。

所幸，孤独的诗人去了那个谁也到不了的远方，也终于，魂归大海。

他的绝笔，第一句便是：

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春天，十个海子》

海子离世的的第30个春天，他复活了吗？

没有，因为他一直活在人间。

也许，

是众神死去的草原，是充斥热血的生命，是远方之外的自由，是隐于黑暗的理想，是空虚寒冷的爱情，是野蛮无助的孤独，是春天里的十个海子。

也许，是我，也是你。

我们都是海子，活在一个春天，时而绝望，时而充满希望。

黑夜里，我们都曾孤独。

那么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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