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斋迷云

发布时间:2025-05-16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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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斋迷云

□李广宇
  开一个旧书铺子,可能是大多数文人都曾有过的一个梦。徐迟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发表在一九四〇年五月二十日香港《大风》第六十七期的《故纸堆》一文说:“我曾经希望过一个书斋,一个音乐室,甚至计划过一个旧书铺子,计划过开在北平,计划过开在上海,计划过开在昆明,计划过开在香港。计划香港旧书铺时,已经有人嘲笑我,说我‘又来了’。”
  戴望舒也是有这梦想的。香港沦陷那几年,他过着“辛酸蒙垢的生活”,遭受着“家庭风波和病魔的侵扰”,同时还要承受没有书店可逛的寂寞,只好靠着回忆在巴黎逛书摊的往事填补精神的空虚。刊载于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三日《香岛日报·日曜文艺》的《巴黎的书摊》,不厌其烦地描绘了塞纳河左岸各个地段的书摊,宛如一场爱书人的流动盛宴。另一篇发表在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一日《华侨日报·文艺周刊》的《记马德里的书市》,则又带入了几分此时此地的阴郁和惆怅:
  然而十月在不知不觉之中快流尽了。树叶子开始凋零,夹衣在风中也感到微寒了。马德里的残秋是忧郁的,有几天简直不想闲逛了。接着,有一天你打叠起精神,再踱到书市去,想看看有什么合意的书,或仅仅看看那青色的忧悒的大眼睛。可是,出乎意外地,那些小木屋都已紧闭着了。小路显得更宽敞一点,更清冷一点,而在路上,凋零的残叶杂着纸片书页,给冷冷的风吹了过来,又寂寞地吹了过去。
  香江冷月,比马德里的残秋更为萧索。戴望舒在《香港的旧书市》里如数家珍的楼梯街、鸭巴甸街那些旧书肆也都是大门紧闭。耐不住寂寞的戴望舒索性自己开起了书店,合伙人据称竟是他的挚友叶灵凤。陈智德在《板荡时代的抒情:抗战时期的香港与文学》一书里说:“戴望舒出狱后一度与叶灵凤、黄鲁等人合股经营书店。”香港大藏书家方宽烈在《叶灵凤的双重性格》中说得更是有鼻子有眼儿:“香港给日本统治三年零八个月当中,叶除了经常到三益书店搜购书刊之外,曾和戴望舒在中环利源东街十号,开设一家专门买卖旧书的怀旧斋,并在《大众周报》刊登广告,以南方出版社文化服务部名义代客征求和销售珍本书籍,因此沦陷期间散在市面的好书,不少落在叶手里,像一套被称孤本的《新安县志》。”方宽烈感叹:“在战乱时期,叶能凭他的眼光和手腕,收存不少宝贵的文史书籍,正如郑振铎沦陷期间在上海抢购善本书一样,都可以说是文化界的功臣。”
  叶灵凤收藏的嘉庆版《新安县志》,的确是一部海外孤本,而且十有八九是在战时的乱世入手的。叶灵凤生前拒绝了向外国人转让这部价值连城的珍籍,他死后由他的家人将它捐献给了国内的中山图书馆,因此,说他是“文化界的功臣”也恰如其分。但是,说他与戴望舒合股经营怀旧斋,却像一个扑朔迷离的疑案。因为叶灵凤始终不曾提到和戴望舒一起开书店,并且,就在怀旧斋事件之后的一九四四年,他还写过一篇《书斋随步》,承认开书店只是一个梦想。文章说:“十多年来,始终想经营一间这样为了读者和作家打算,同时也不抹杀出版者利益的文艺书店。可惜这梦想至今还不曾有机会给我实现。”那么,怀旧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黎明起的一篇《回忆望舒》给出了答案:
  最使我永志不忘的是一九四二年春季我们合股经营的一家旧书店“怀旧斋”,这家旧书店虽然仅仅经营了四个多月的短期间,可是却把我们的友谊搞得更密切。“怀旧斋”的股东一共三人,我、望舒和万扬,当时的资本是每人一百元军票,由望舒的介绍,向一个姓沈的朋友购进一批旧书,数目总在千多二千本以上,同时我们自己又拿出一些用不着的旧书来,我们既然有了这么一大批货色,于是“怀旧斋”便很快地开张了。当时的“怀旧斋”是开设在利源东街的一家洋服店前面,店务全由我一人主持,因为万扬另有事务,没有空闲,望舒又是外省人,买卖间语言诸多不便,不过,望舒却时常在店里帮忙,比如抄录新购进的书目、定价以及计算账目等。“怀旧斋”第一个月的生意总算不错。赚了一点钱,我们三股东都欢喜不已,但是从第二个月起,我们的生意却渐渐的走向下坡了,第四个月就完全不能再支撑下去,于是便只有关门大吉,关门的原因自然很多,但最主要还是由于我们不善经营之道,平日大家只知摇笔杆,一旦拿起算盘来便不期然的感到手足无措了。
  黎明起是何许人也?小思《香港文学散步》中有一句话的注释:“黎明起,戴望舒的友人,生卒年不详。”这等于没有注释。后来查小思的长文《灾难的里程碑——戴望舒在香港的日子》,则见到另一条注释:“黎明起是广州诗人黄鲁的笔名。”于是就顺着“广州诗人”这一线索,找来了何楚雄写的《陈残云评传》,果然寻到了黄鲁的行踪。《评传》说:抗战爆发前夕,陈残云在广州“结识了一批年轻的革命诗人,如黄宁婴、陈芦荻、夏子(叶春)等中山大学的学生和更年轻的中学生黄鲁。”这些“诗友们一起,走进了抗敌救国的新诗歌运动的行列”。他们一起参加广州艺术工作者协会诗歌组的活动,一起创办《今日诗歌》和《广州诗坛》,之后不久,又一起创办了诗歌刊物《诗场》,还自费出版了一套“诗场丛书”,四本诗集中就包括黄鲁的《赤道线上》。
  《陈残云评传》还说:“《诗场》第四期编好后,恰遇‘七七’事变,于是赶出号外,便宣布停刊。”黄鲁大概就是在这之后不久从广州来到了香港。据陈智德在《板荡时代的抒情:抗战时期的香港与文学》中说,黄鲁到香港后,也曾参与《中国诗坛》在港复刊的工作,出版诗集《红河》,并在戴望舒主编的《星岛日报》副刊《星座》发表作品。《香港文学大系新诗卷》收录黄鲁诗五首,该卷并有关于黄鲁更为详细的介绍:
  黄鲁(1919-1952)另有笔名黎明起、孔武,三〇年代中在广州参加广州艺术工作者协会(广州艺协)诗歌组及广州诗坛社的活动,其后广州诗坛社改组为中国诗坛社,出版《中国诗坛》,黄鲁也是当中的主要成员,稍后再和陈残云、黄宁婴、鸥外鸥等合办《诗场》,出版诗场丛书,著有诗集《赤道线上》。
  抗战期间,黄鲁从广州来港,在《星岛日报·星座》、《大公报·文艺》、《国民日报·文萃》、《华侨日报·华岳》发表诗作及散文,四一年后香港沦陷后留居香港,四二年一度遭日军拘禁,后曾与戴望舒合营书店,四四年至四五年间在《华侨日报》副刊“文艺周刊”及《香岛日报》副刊“日曜文艺”发表散文,战后仍居香港,一九五〇年在《华侨日报》发表《回忆望舒》一文,五二年病逝。
  在那篇《回忆望舒》中,黄鲁也写到了叶灵凤。他说:一九四九年二月末尾,戴望舒毅然决定北上解放区的北平,三月九日那天来找他话别,可惜他不在家,“后来据我的家人说他走到我家里竟然哮喘得连上三楼的气力也没有,在楼梯口坐了差不多三十分钟才稍稍恢复气力。当天晚上我赶到罗便臣道叶兄家里(那时他寄居在叶兄处)去见他,当时他哮喘着的辛苦的情形真使人见了难过……”不顾黄鲁等人的劝阻,戴望舒抱着病体毅然登上北去的货船,讵料这一走就是永诀,不到一年,戴望舒就因哮喘症突发病逝于北京。
  战后的一个时期,黄鲁频繁地出现在叶灵凤日记当中。一九五一年二月十二日,“傍晚,苗秀、黄鲁、黄茅、尊古斋潘氏兄弟,及顺记雪糕店主吕顺,一起来拜年,少顷,郑家镇亦来。一同看新买的画集,炒上海年糕,并冷盆酒肴款客,至晚九时始散。”一九五一年五月八日,“与黄茅、黄鲁等喝茶闲话。”一九五一年五月三十一日,“与苗秀黄鲁等在高升饮茶,谓《南洋商报》挽人来邀写稿。”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十二日亦写到黄鲁,却是一个噩耗:“上午出外,得悉文友黄鲁因心脏病突发已在昨日下午去世。明早出殡。苗秀已代我送了一个花圈,他有两个孩子,听说太太已有孕,下月就要分娩了,境况很不好,此是人间最凄切事也。”不禁让人想起望舒去世时黄鲁的感叹:“说人生如梦,而回忆中的友谊,更使人生出造梦一般的感觉啊!”叶灵凤日记最后一次提到黄鲁,是在一九五二年八月七日:“源克平来访,为黄鲁的太太发起一点捐款,我捐了五十元。”
  怀旧斋的两位股东,竟然都和他们的书店一样短命,不能不令人感叹造化弄人。心里憋了许多话要讲,又不知从何讲起,只好抄几句黄继持的话结束这篇短文:“历史有情,人间有意。……不过,历史的嘲弄,也的确似修辞的反讽。……才未尽,志未酬;匡时救国,书生素志,襟抱可敬而遭际可伤。”但若往积极方面想,戴望舒、黄鲁还让我辈羡慕呢,毕竟他们圆过书店梦。在我们,是连梦都不敢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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