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神话》荒诞人的反抗、自由和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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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无负钧言

TIME：2021.2.25

专注于独立思考和个人成长

生命的意义是最为紧迫的问题。

- 加缪

我们都有过这样的时刻和冥思

日复一日的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到星期日，同样的节奏。不过，有一天你会突然萌生「为什么？」的哲学疑问。

我们为什么要日复一日地重复同一种生活，然后你忍不住开始回顾自己的生活，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对，是为了未来。「明天」、「以后」、「等我供完孩子上学」，然后终于有一天，人察觉到了，50岁了，70岁了，死亡迎面走来，越来越近。

总会有没有明天的时候，当没有明天，没有以后，没有未来了，一切的意义又该摆放在哪里呢？

这是《西西弗神话》里叙述的场景。

西西弗神话

诸神审判让西西弗将一块巨石不断地推上山顶，巨石因自身重量再滚落下去。我们把自己的命运和西西弗神话联系在一起，就窥见了生命荒诞的本来面目。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西西弗

山顶的名字是「一份好工作」，「升职」，「退休」。推着石头艰难上山，终于登顶，你准备欢呼庆贺，想要好好歇口气，可是石头咕噜一下就滚下山去了。

人生的困境是永无止境的，我们不断地推石上山，登顶之后巨石马上就滚落山下，终点很快就变成新的起点，循环反复，我们像西西弗一样不断推石上山，直到死亡。

人皆有一死，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每个人从出生其实就被判了死刑。

所以，生命是多么荒诞。

《西西弗神话》开篇第一句话是：「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所以加缪认为，这是最急迫要解决的「生命意义」的问题。

在加缪看来，这种荒谬感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个体的「我」以外的世界和他人中，存在着非人因素。加缪说：「荒谬在于人，同样也在于世界。它是目前为止人与世界的唯一联系」。

对人而言，理解世界，就是把世界压缩为人性，打上人的烙印。

-加缪

荒谬是什么？荒谬取决于人和世界，二者缺一就不成其为荒谬。

荒谬是「人与世界之间的唯一联系」。人一旦在平庸无奇、习以为常的生活中提出「为什么」的问题，那就是意识到了荒谬，荒谬就开始了，而人也就清醒了。

一方面，人看到了这毫无意义、杂乱无章的非人的世界，它是希望的对立面；

另一方面，人自身中又深含着对幸福与理性的希望，荒谬就产生于“这种对人性的呼唤和世界不合理的沉默之间”的对抗，荒谬清楚地说明了欲求统一的精神与令这一欲求失望的世界之间的分离。

非理性因素、人对美好的怀念，以及与二者同时出现的荒谬，就是造成人生悲剧的三位主角。

西西弗神话，只要你有所领会，只要你试着把它和自己的命运相关联，你就终生无法摆脱它的影响。

那个推石上山的形象会牢牢地刻在你的脑子里，你会无数次地想起，然后无数次地和它发生共鸣，因为它是对人类共同命运，一个绝妙的隐喻和象征。

《西西弗神话》这本书的题记是这样写的：「本书要论述的是本世纪到处存在的荒谬的情感——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我们时代还没有认识到的荒谬哲学」

洞察了生命的荒诞，然后呢？

加缪说：「生命的意义是最为紧迫的问题。」

因为它决定了我们如何来度过自己的一生，但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是：「一直发出疑问，却不下结论」，所以并没有形成很清醒、很明确的结论，也因此可以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忙忙碌碌地一直过下去。

通过西西弗神话，终于洞察和确认了生命的荒诞和无意义，然后呢？

「荒诞，迄今为止一直被当做结论，而在这部论著中，则视为出发点。」

我们洞察到了生命的荒诞和无意义，但是重要的是：然后呢？我们应该怎么做，应该如何应对这种荒诞和无意义，我们应该怎么过自己的一生？

洞察了生命的荒诞，有三种选择：

第一种、生理性自杀。

既然生命没有意义，既然在必然的死亡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那它就不值得一过，那我就不过了，我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一个意义在支撑你，你能忍受一切，如果你丧失了意义感，丧失了生存的信念，任何痛苦都会变得格外难以忍受，都可能变成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西西弗神话》正文第一句话就是：

「真正严肃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判断人生是否值得，就是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第二种、选择哲学性死亡。

用哲学或者宗教，造出一个「永恒」出来，比如宗教许诺的「天堂」或者哲学里形而上的「上帝」，然后就可以藏身在对「永恒」的信仰里，告诉自己，不是徒劳啊，总有一个永恒的所在啊。

可是加缪却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一种超越它的意义，但是我知道我不了解，目前我也不可能了解这种意义。在我生活状况之外的意义，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种、反抗。

荒诞的反抗

加缪这位崇尚古希腊哲学的哲学家，具有先哲的清醒和冷峻，但他又是受地中海阳光、海水哺育的文学家，具有诗人的激情和感受，他对严肃的人生问题会作怎样的回答呢？这一讲我们就谈谈他从荒谬中推导出的三个结果：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

在《西西弗神话》，反抗是加缪批评「自杀」行为的重要论据。加缪认为从荒谬导出必然自杀的结论是错误的逻辑。

那么有些什么方法或步骤呢？

他确认了生命的荒诞和无意义，但并不主张把生命引向疯狂和死亡。他说：「人生正因为没有意义，就更值得一过。」

反抗，首先是清醒地意识到生命荒诞的本质。

时时刻刻地质疑世界，时时刻刻地面对自身，看穿生命荒诞的本质。从无意识重复的日常里醒过来，不做某种价值观的傀儡。

反抗，其次是不再为了虚妄的未来或者某个想象出来的目的而活，而是为此时此刻，为每个当下而活。

最常见的人生谎言是什么？想象出一个人生目的，然后倾尽一切去投合一种能达到目标的要求，活在未来和希望里。这么一来，达到目的才是真正的生活，到达山顶才是真正的生活，在石头推上山顶之前，全都是准备阶段，全都是临时的、不算生活的生活。

如果我们发现到达山顶就可以一劳永逸是谎言呢？我们就被剥夺了未来和希望。可是正是因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我们反而可以全心全意地活在此时此刻。

加缪在《鼠疫》里说过一句话：「对未来的慷慨，就是把所有的一切交给现在。」

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

人生就像旅行一样，你要去法国旅行，只有到达埃菲尔铁塔才是旅行吗？不对，你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旅行就开始了，朝着目的地出发，一路上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旅行。就算你没有到达山顶，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你收获了一路的见闻。

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就如旅行的意义在旅行的途中。

重要的已经不是山顶，不是目的地，而是上山下山的此时此刻和每时每刻。反抗，然后是践行一种全新的人生观：

「重要的不是生活质量最高，而是生活多多益善。」

我们总想着到达某个山顶，我们进行价值排序，山顶代表一种更好的生活。

现在我们看穿了生命荒诞的本质，我们不再执着于某个山顶，不再执着某种更好的生活，我们要做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尽可能多的生命体验，体验更多，而不是体验更好，我们以一种澎湃的激情投身于生命本身，而不是追求某种结果。

这就是我们反抗的方式。

疫情之后失业半年吗？这是解锁了名字叫做「失业半年」的人生体验，考研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这是解锁了「考研失败」的人生体验，千辛万苦进入理想的公司和岗位，却发现工作让自己非常不开心，以为会是自己想要，结果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这是解锁了「试错」的人生体验。辞去令人艳羡的工作，跑到山里带农民一起种果树，这是开辟了另一种人生体验。

加缪说「被剥夺了未来和希望，倒意味着增加了人的不受约束性。」

「重要的不是生活质量最高，而是生活多多益善。我无需探求这样是庸俗还是令人作呕，是漂亮还是令人遗憾。在这里，价值排序被彻底排除了，只以事实来判断了。」

当我们不再执着某个山顶，我们就可以更加义无反顾地生活了。

石头到了山顶又会滚下来，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

「以鄙视的态度，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命运。这样一趟趟下山，如果说有些日子是行走在痛苦里，也有可能走在欢乐里。」

走在痛苦里也好，走在欢乐也好，真实活着的人生，每一步都是自己的。

所以，你尽管嘲弄推石上山的西西弗吧，你说他一无所成，可是这块石头的每一颗粒，这座夜色弥漫的高山每道矿石的闪光，都单独为他形成一个世界。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

所以，西西弗是幸福的。

面对脆弱、渺小的自身，面对荒诞、无意义的生命，我们依然可以选择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一遍又一遍推着巨石上山。

荒诞的自由

加缪对自由的论述，是从对「形而上学的反抗」和「历史的反抗」的批判下展开的，他指出这两种反抗都认定一个确定目的，那就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加缪认为这样的反抗设定的是对自由的信仰，人于是适应了一种要达到目的的希望，结果反而成为自由的奴隶。

「我所能知道的唯一的自由，就是精神和行动的自由。尽管荒谬剥夺了永久自由的一切机会，但它反过来给了我并赞美我行动的自由。」

他的意思是，没有什么明天，义无反顾地生活，就是人的深刻自由的理由。

荒诞的激情

加缪把人间的丑恶、世界的荒谬揭示的淋漓尽致。但他还满怀诗人般的激情讴歌了美与善，情与爱。

加缪是地中海的儿子，他说过：「热爱生活的人总会得益于生活。首先，贫穷对我来讲从不是一种痛苦 ，我置身于贫穷和阳光之间，贫穷使我不相信阳光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在历史中，阳光告诉我历史并不是一切」。

加缪相信，一个清醒意识到荒谬、进行反抗而获得自由的人，应该以同样的激情去尽可能地感受经验，尽可能地去生活，这是一个不断意识着的灵魂，面对着现在和现在的延续。

「从一个对非人的焦虑的意识出发，通过对荒谬的沉思最后回到人类反抗的熊熊火焰之中」。

荒谬的人正是在清醒地认识到荒谬之后，感受自身的生活、自身的反抗、自身的自由，而且是尽可能地感受。

「这就是生活，而且是最大可能的生活。」

加缪不把希望寄托于未来，不希求什么永恒与舒适，而主张生活得最多，带着荒谬的破裂去生活。他认为，人类的高贵正是在这毫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其地位。对生活说「是」，就是一种反抗，从而获得自由，并以激情尽可能地去生活。

拓展阅读：

荒诞的人

这一讲我要谈的就是「荒谬的人」。这样的人是忠实实践加缪的「反抗」原则的人，他说：「荒谬的人实际上就是决不拔一毛以利永恒的人，虽然他不否认永恒的存在」。

加缪的这个概念并不意味着无意义的人，而是清醒意识到世界是荒谬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讲，荒谬的人是有理性的，只不过他的理性不是上帝，不是来世，不是希望，不是永恒，他的主宰是荒谬。

加缪说：「我选择的是这样的人：即只追求自我穷尽或者是我意识到他们在自我穷尽的人。」

1、认识型：唐璜

第一位就是唐璜，他是加缪称颂的一位荒谬英雄。唐璜最早是一个西班牙的传说人物，后演变为传奇。

在加缪看来，唐璜，这位几百年来在欧洲文学中不断重复出现的人物不象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是疯狂的非理性主义者，而是具有清醒认识的伟大智者。唐璜和那些拼命追逐肥皂泡沫一般的未来财富的人完全相反，他认为转瞬即逝的时光才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王国就是「今天」，他要穷尽「现在」。

这可以解释他追求女人的深层原因：他并不是要收集，占有，得到这些女人，而是要穷尽无数的女人，征服她们，并且与这些女人一起穷尽生活的机遇。

实际上，穷尽、爱、征服就是唐璜的认识方式。在加缪看来，唐璜这种狂热的追求体现了完全沉浸在荒谬之中的生活的逻辑结果。

当唐·璜年老力衰，没有「及时」死去，而是孤身居住在西班牙荒凉的修道院里时，他孤独远望。

对唐璜晚年的这一幕，加缪说，如果他看到了什么？

「那决不是流逝的爱情的幽灵，也许他透过太阳灸烤的墙上的裂缝看到的是西班牙宁静的田野，看到的是美丽的、没有灵魂的、他在其中认出自己的土地。是的，正是应该停止在这幅忧郁而光彩的图画上。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永远不是我们所要的结局，是可以藐视的最终结局」。

2、理智型：演员

加缪提出的荒谬的人的第二个例证是演员。

加缪认为，演员在扮演一个个角色的过程中，实践了荒谬的人的命运。因为演员在台上扮演的是最终要消亡的人，他在短暂的时间内穷尽的是角色一生经历的生活。剧终后，一切结束，演员又准备扮演下一个角色。

演员不知横跨多少世纪，不知遍及多少生灵，模仿着人们可能之所是和人们所是的，演员就像荒谬的人那样穷尽着某种东西而且永不停息地前进。演员明知不能完全成为角色，却不顾一切地要穷尽他的角色。演员满怀激情地去经历、去穷尽，对于预料之中的惩罚永远蔑视不顾。

演员的荣耀是短暂的，但却证明了荒谬的人的生活准则。

3、精神型：征服者

荒谬的人的第三个例证是征服者。

加缪则明确指出：「人就是他自己的目的，而且是他唯一的目的。人要成为某种东西，就是在他现在的生活中成为某种东西，他不应该为将来牺牲现在」。

征服者就是实践加缪这种理论的人，他的伟大在于他在某一瞬间清楚地意识到人类精神的力量，坚定地尽其所能去生活。加缪的征服者对荒谬有着清醒的意识，这种清醒意识和穷尽现在的行动在加缪看来更加具有阳刚之气。

如果说荒谬的人中，唐璜属于认识型，演员属于理智型，那征服者则属于精神型的。他们都是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进行清醒思考，但又不再抱任何希望的人。

这三种人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进行清醒思考，但又不再抱任何希望的人。

他明知不能根除世上的邪恶，而仍以西西弗下山的坚定步伐走向荒谬的精神。

书籍：《西西弗神话》

作者：加缪

-根据原作、得到，网络文字整理而出

无负钧言

20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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