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和多动症把我“逼”成了心理咨询师,28岁女孩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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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134
28岁的韦亦然,11岁确诊抑郁症,18岁确诊了ADHD,今年她又被诊断为轻度ASD。她曾两度休学,动过自杀念头。
她也是一位在美国留学的“别人家的孩子”,本科汉普郡学院学习心理学,这所学校在美国文理学院中排名靠后,但氛围自由宽松。2019年她又去了纽约大学社会工作专业攻读硕士。
2022年,她毕业回国,并在今年4月成为了私人执业的心理咨询师,目前为止积累了1600多小时的咨询时长。
她说“我的ADHD和谱系特质成了我职业上的优点”,那她是如何一步步认识自己的障碍和优势,变成一位心理咨询师呢?作为ADHD和ASD人士,她又如何理解心理咨询这份工作?以下是韦亦然的自述。
口述 | 韦亦然
整理 | 朱谷粒
编辑 | 若水
01
11岁独自去医院确诊抑郁症
印象中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问题”是在二年级,那天很冷,父母催我去洗澡,可是我一想到水蒸气的感觉就已经很讨厌,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线裤、棉裤、棉衣。
我忍着难受脱衣服,偏偏又被衣服缠住。好不容易脱下来,去浴室拿沐浴露,结果想起来自己还没从房间里拿浴巾……我记得这样来来去去好几十回,总有东西忘记拿,过了一个小时,还没能进浴室洗澡,我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父母一直跟在我身后责骂,但我那时候已经不在乎了,绝望地想:“如果忘记事情也能是一种病,那我肯定有病。”
后来老师也觉得我不对劲:“这个小孩不看人又不笑,别人都在笑的时候她也不笑,以后出了社会可怎么办啊?”一开始,我妈妈并不重视,连续两任班主任说了类似的话,妈妈开始教育我要开朗外向,要与人为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听妈妈的话,戴上了“乖巧”的面具。与此同时我开始出现情绪问题,经常哭,觉得什么都很讨厌,会想:“其他小孩也那么经常哭吗?”有一次我正在做作业,忽然觉得特别想死。
这些情绪,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到了11岁,我实在受不了了,便自己去一家医院挂了心理科的门诊。我想如果是医生而不是我自己跟其他人宣告这件事,我会有点底气。
我一边填量表一边哭,诊断结果很凌乱,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焦虑症都有,医生给我开了药,我把诊断拿回家给我妈看。
她根本不接受这个结果,更不满医生在无监护人状态下给我诊断开药。她拉着我去医院,医生向她解释我的病情时,我又哭了——这差不多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哭。
和医生沟通后,我觉得妈妈终于接受这件事了,虽然时常有抱怨,但她还是会帮我去医院拿药。
我最近回乡下度假了
02
两次休学,差点做了面包师傅
我曾两次休学,一次在高一,一次在大二。
虽然我情绪问题很糟糕,但因为智商不低,有122,所以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然而到了高中,我开始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一开始只是感觉脑子“雾”了,后来变成只要坐在教室里,就浑身紧绷,坐不住。所以一上晚自习我就走出教室,在教学楼角落看课外书。
这些问题影响了情绪,最严重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动不了,就是流眼泪,还有自伤行为。爸妈见状,就让我休学了半年。
于是我在十六岁的大半年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在街机游戏厅打“太鼓达人”,在家里学素描和烘焙。
这些活动是有选择的,太鼓达人属于有氧运动,需要手眼协调,能够调动我的专注力。画素描时手上的重复性动作够多,很能安抚我。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烘焙。面包的气味,面团的手感,烤箱的温度……都让我感到满足。我会花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慢慢地为自己规划食材、步骤、和发酵时间。我会把准备材料和步骤都用“first…then…”语句写下来或者画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按我自己的方法和步调”做事情,不为这样的缓慢而着急。
我想,如果十六岁就结束了学业,我应该会去专门学烘焙,现在会是一个面包师傅。
但我没有真的成为面包师傅,半年后,我转学到了一家国际学校高中部重读高一,这里学习环境比较宽松。比如当我晚自习坐不住时,我就跑到学校附近的福利院去做义工。
我因为重读高一,而且入学年龄是7岁,比同龄人晚,所以我比同班同学大一两岁,当我出现一些奇怪举动时,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这让我心里安稳一些。
2015年,我成功申请到了美国马塞诸萨州的汉普郡学院(Hampshire College)的本科学位。我选择了心理学专业,因为从小就读了不少心理学书籍,很感兴趣,也想做心理咨询师,想帮助和我一样的孩子。
刚入学时,我成绩优异,经常拿A和A+,但接下来就开始高开低走,从A滑向了B-和C,更可怕的是,到了大一下学期,有一些必修课程没有拿到学分,这将有可能导致下学期的签证被取消,我将无法上学。
我又开始像高中时那样听不懂老师说的话,学习英语很困难,语调和表情的问题在新的文化环境下更明显了。有次在宿舍听到其他本地同学悄悄讨论,说我好像在说英语,但完全听不懂,语调也很怪异。我被一些人质疑“很聪明但是不努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加上马塞诸萨州气候较冷,阳光较少,我的抑郁症复发了。
大学休学的时候我在学校爬树
03
救命的诊断
这次休学回到学校后,我被正式确诊为混合型ADHD,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救命的诊断”。
我评估了两次才终于得到这个诊断。第一次是在休学前,我在学校心理咨询师转介的评估机构接受评估,人家说,我不是ADHD,只是英文太差了。
我虽然心里也在怀疑自己,但还是鼓起勇气,又预约了一位私人执业的心理咨询师。
我的固执有时候就呈现为这种坚持己见的勇气,如果决定了要去诊断,就做到让自己信服;决定要活下去,就想好好活;如果决定复学,那就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在这位心理咨询师这里,我正式被确诊为ADHD,并咨询了两年多,直到本科毕业。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做评估时,突然咨询室外面有一辆鸣笛的消防车开了过去,我怎么也回不到评估的问题上了,最后生气地说“我不做了”。类似这样的表现都被咨询师记录了下来。
确诊之后,我拿着确诊结果找到精神科医生开药,药物虽然不能治本,但让我的抑郁情绪减轻了很多。此后,我的抑郁症也没再复发过。
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救命的诊断”,因为在那个年纪,如果抑郁症没有控制好,很可能这辈子都难逃脱。
但是确诊之后,我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长舒一口气,相反,我想“我可能只是不够努力吧,并没有ADHD”。
刚确诊那段时间,因为有药物的作用,我特别意气风发,每天从早上8点学到18点,又稳稳地名列前茅。我第一次体验到专注的快乐,觉得这辈子真的可以干成一件事了。
很快我就开始感觉身心俱疲,因为过度专注在研究上,人际关系也生疏了,对别人也不友善。生活还是会不断不断地出岔子,我发现还是有很多地方和别人不一样。
大一时我的一位朋友给我写的祝福
真正支持我的,是我的老师和同学们,是社会环境中一种对差异的尊重。
当我因为学分没修够即将被迫开除的时候,老师对我说:“我不会让你被开除的!”
他向学校申请给了我一个机会,只要我休学后的那个学期多选几门课,把缺的学分补上,就不会被开除。
当我成绩忽上忽下时,教授敏感地注意到异常,他找我谈话,并建议我去评估诊断。
当我去医院看精神科医生时,医生告诉我可以有“试药期”,看看哪个药对我最有效,而且,即使是成人,我的药物和咨询保险都能够全额报销。
返校后,我被允许晚交作业、坐摇摇椅上课;在我一边做数据一边干呕的时候,教授时不时地发来暖心的邮件,而不期盼我马上回复……
在这里,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一个“异类”。因为有很多同学本身比我情况严重很多。美国人太脆了。
汉普郡学院(Hampshire College)非常包容,学校里有很多发育、心理甚至肢体上困难的孩子。在课堂上学生摇来摇去、走来走去、突然癫痫或者惊恐大发作太正常了。
所以,我也不会用疾病去定义自己,我会把诊断看成理解自己的另一个角度,比如最近很火的MBTI测试中的某一种人格,又或者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一个角色。这样一想,就没什么奇怪了。
2019年,我从汉普郡学院毕业,继续申请了纽约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硕士学位,我想接触更多现实中的不同人群。
我在宿舍门外的楼梯上拍的
04
我看到自闭症孩子觉得很亲切
很多人认为,ADHD或者ASD患者就是“情感淡漠”“无法共情 ”。他们听到我职业的第一反应就是:“ADHD/ASD也可以做心理咨询师吗?”
我也怀疑过,动摇过。
幸好我的心理咨询师一直鼓励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她聊未来发展,她说:“哇,你真的很有明确目标,很坚定。”我很意外,因为从来不会有人把我和这些词联想在一起。
其实我现在发现,我的ADHD和谱系特质成了我职业上的优点。
在心理咨询中,保持中立客观无偏见的态度,并对所有表达显现出不偏不倚的“悬浮的注意力”,是最基础的能力。但很多人不可避免的会代入自己的偏见和价值观。
我会盲视很多社会社交信息,包括社会地位,什么人可憎,什么人可怕要绕开走,什么人值得怜悯——这种特质在日常生活中,时常被视为缺陷,甚至让我陷入危险。然而在职业中,它意外地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特点:我对来到我面前的人,天然地缺少预设,有一种真诚的好奇。
心理咨询师的确需要很强的情绪觉察能力,表面上看,我在这方面比较弱,但另一方面,恰恰因为我在生活中已经进行了大量的社交代偿——观察、试错、演练。我能够通过机械记忆、图像记忆等大量扫描他人的语音语调、身体姿态、情境,再与大脑的“大数据”对比,最后推算出这个人“什么意思”。
虽然这中间往往伴随着很多痛苦的掩盖和过度的情绪劳作,但讽刺的是,我们因此比很多人观察得还要细致入微。
和这些特殊人士在一起,我其实很自在。比如研究生实习时,我去了一个自闭症康复机构做影子老师,对这些孩子们的第一印象是亲切,那些被称为“重典”的自闭症孩子,他们不依赖于使用语言,主课老师会用很简单分明的句子下指令,这对我来说很愉快。
在那里,我感觉“第一次觉得明白世界是怎么运行”。原来看起来简单的事情,比如洗手,如厕,发言前要举手之类的小事,都涉及那么多步骤,我不能一口气做到很正常。
2022年下半年,我硕士毕业,换了两三份工作后,我发现自己非常不擅长处理社交,并在今年4月通过量表评估,诊断为ASD。我觉得,也许自己单干更适合我。
现在,我在上海建立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工作室,成为私人执业的心理咨询师。我还在社交平台运营自媒体,分享ADHD的成长经验,目前为止,我积累了1600+小时的咨询时长,接触的来访者中60%存在ADHD和ASD。
其中,很多是家长带着谱系孩子来访。这些家长有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对于ASD/ADHD是什么不理解或非常否认,很难接纳现实,但人无法改变不接受的事,只有接纳才能基于现实去行动。
另一个极端则是太陷入ASD/ADHD的标签里,对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异常焦虑,这种焦虑甚至会夸大孩子的损害程度,或对孩子过度保护。其实ASD小朋友本身就是高焦虑,家长急肯定也会让孩子很急,亲子关系就变得很糟。
度过了这两种心态上的坎以后,他们大抵就是和其他孩子一样,处理一些生活日常事件和转换,比如升学,交友,离开父母这些时间节点。至于ADHD/ASD成人就和我自己差不多,无论外表看上去怎么光鲜亮丽,最挣扎的永远是类似生活自理、保住工作、和人交往等问题。
我的角色有点像两界之间的传话员,协助他们理解彼此的视角。
做心理咨询师一开始是因为特别想帮助和自己类似的孩子,但现在我觉得“想帮助谁”这种说法有点自以为是了,是来访者自己帮助的自己。
反而是来访者会帮助我更加外向,因为我本性是比较内向、害羞、有点软弱的,但是如果一想到有什么人需要我,我会觉得更有力量一点。
“原来我不是懒惰、愚笨或没用,是ADHD啊!”我总是看到刚诊断成人ADHD这样说,这样的如释重负是如此有感染力,我禁不住为他们高兴、和他们一起期盼接下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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